慕栩归来吩咐小二准备膳食,他径直走到尹卓跟前,勾唇浅笑。
“尹将军如此站着已经几个时辰,不会觉得烦闷吗?”他指了指垂坠远山的夕阳,继续说道,“如此美景,不选绝佳之地欣赏,着实可惜了。”
尹卓瞥了他一眼,不欲理会,他竟抓住了尹卓的手腕,而尹卓一时竟没有挣开。这手掌的触感,这温度,令尹卓一愣,随即被慕栩拉着,飞到了镇外的一片林梢之上。
远山,夕阳,红彤彤的半边天,像醇酒,像甘霖,像哥哥低声的轻哄,像那次楚睿猝不及防的吻。
美景夕阳,尹卓并非没看过,但那时很久很久之前了,是苏一卓带着她一起看的,如今最美好的回忆,还是那时候,苏府生活的那十二年。尹卓脸上挂起微笑,随即消散。
越是平静之中,越容易想起从前,仇报了,可人,不再回来了。
跟着慕栩行了一路,依旧行的很慢,慕栩时常会去一些别的地方,收集各地稀奇的小玩意儿,但是这一路却不是自己去,而是带着尹卓一起。
每当看到一些可心的物件,慕栩会流露出几分纯粹的童真,眼神明亮。尹卓见到了他从不示人的另一面。这些物件,看起来都是为了讨人欢心的,尹卓想着,应该是他的心上人。
如此行了一个月,尹卓对慕栩多了几分别样的了解。他极聪明敏锐,若说曾经慕翊的才华冠绝天下,那么慕栩也是不遑多让,甚至更为细心和智慧远瞻。他对危险有着近乎本能的感知,两人因此规避了几次西岳国杀手的追杀,杀手的目标是尹卓。
慕栩对每座城市的方位习俗和风土人情了若指掌,他带着尹卓,一如之前那般游山玩水。两人经常在客栈对坐饮酒,酒自然还是桃花醉,喝得高兴了,慕翊便会格外健谈,但所讲之事不过是各国各处的趣闻。二人在那一刻会相处的像朋友一般,尹卓有些恍惚。
一路上,慕栩谈笑风生,尹卓大多数时候仍然面无表情。她时时会想起苏一卓,哥哥曾经也是为她遍寻天下宝物,为了她。
到了北慕国都,不待马匹走到近前,城门便已经开启,守卫们分列两侧恭敬行礼,五体投地般钦佩的恭敬。尹卓眸色更深的看了看慕栩。
尹卓骑着白马跟在慕栩黑色骏马之后,走在北慕国都的街道上,国都繁华,但民风却十分淳朴,偶有几个行人,抛来打量的眼神,却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尹卓心底越来越疑惑,慕栩,究竟是怎样的人?
思索间,前方皇子府已经到了,府内下人一一出府迎接:“恭迎主子回家!”
尹卓眉毛一挑,‘皇子府?家?’慕栩竟然不住在皇宫,而是另辟了皇子府,称皇子府为家?慕栩回头看她,温柔一笑说道:“入府吧!”
尹卓下马,跟在慕栩身后,缓步走进府邸。府内下人训练有素,并不对尹卓表现好奇,府门关闭,下人们开始各自忙碌,一切井井有条。
慕栩的皇子府,规模并不大,但处处别致,假山湖泊,亭台楼阁,处处显示着主人一番温润的心思。尹卓想不到,慕栩的居所竟然给人这样平和温润的气息。
一名机灵的婢女走近,先向慕栩行了一礼,“参见主子,奴婢来带尹公子去后院。”
“去吧!”慕栩淡淡的说道。他笑容和缓。
“后院?”尹卓微讶,问道,“这恐怕不适合吧,在下……”她未说完,便被慕栩打断。“你难道不想见见你的人怎样了?”他倒是习惯了用这一招。
尹卓眨了一下眼睛,跟随婢女去了后院。慕栩轻笑一声。
后院很大,本应是女眷所住的地方,但,除了洒扫的婢女,没有女眷,更没有尹卓所以为的心上人。
“梓溪和楚睿在何处?”尹卓问婢女。
“尹公子跟奴婢来,主子已经吩咐过,先带您安顿好,再带两位公子过来见您。”
尹卓微顿,‘安顿好?难道慕栩要自己住在皇子府?’她思虑着,跟着婢女进了梅苑。梅苑的得名来自于梅林,和将军府的一样,只是没有开花。尹卓看了看梅林,心中又多了一丝异样。
婢女恭敬带尹卓走进卧房,说了声“尹公子稍候片刻,奴婢去请两位公子过来。”离开。
尹卓在房中静立,她有些惊讶,这房间的布置,摆设,处处雅致,阳光射进窗户,屏风上隐隐约约是一树盛开的梅花,变换着形状和颜色,而最让她惊讶的是,她看到了前些日子慕栩搜集而来的稀奇有趣的物件,此刻在阳光下,都闪着柔和的光泽。慕栩,原来是为她收集的。她心底越发复杂了几分。
不一会,两个仓促的脚步声传来,楚睿当先一步,推开卧房的门,看到了静立房中,面色复杂的尹卓。
尹卓收回复杂,看向门口两人。楚睿的面色红润,梓溪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的眼神,她心下放心。二人果真无事。
二人走到尹卓跟前,楚睿焦急问道:“你这两个月,过得如何?”梓溪微抿了一下唇,等着尹卓说话。
“我很好,你们呢?我不在,慕栩没有为难你们吧!”
楚睿刚要说话,被梓溪打断:“没有。因你之故,他对我二人颇为照顾。”事实的确如此,除了改道未去颍川那日,慕栩用内力震伤二人,其他时候一直吩咐手下好好照顾二人。梓溪心细如发,这里是皇子府,是慕栩的地盘,遂刻意忽略了那日的事。
尹卓轻轻点头,要两人坐下。
茶几上新烧好的茶水,散发着一股清香,让尹卓觉得格外舒服,她轻抿了一口。三人在房中坐了两个时辰,聊着分别的这两个月发生的事。
“你的伤痊愈了?”尹卓问楚睿。
“嗯,半月前痊愈的。”见尹卓关心他,楚睿心绪微动。
梓溪看了看楚睿,眼神闪了闪,他一贯的淡雅,眼神淡,表情淡,说话的声音淡,性情更是十分冷淡,一动一静却极尽优雅。他整个人都是收敛的,从不外放自己的情绪。细致入微的观察,让他总能瞬间明白很多事。就如这两个月来楚睿的变化,他在身边观察的十分清楚。
楚睿的变化,乍一看并不大,但,还是和曾经的霸道傲娇天壤之别。他多了几分邪气,风流恣意和随性洒脱。跟曾经的尹卓极像,他不是刻意的模仿,而是在潜意识里,想要找回尹卓曾经的影子。但,尹卓却变不回去了。
梓溪看向尹卓,眼神一片温柔。
没有让人担心的大事发生,但尹卓却觉得格外的复杂。慕栩以梓溪和楚睿两人为饵,要挟自己一路相随,她不明白他何须如此费尽心机。一路上却又对自己很是照顾,为自己收集可心的摆件,他这么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梓溪一进房中,便注意到了房中的摆设,慕栩绝对是用了很多心思的,果然如他感觉到的那般,他心底更加沉了沉。
三人分开,尹卓坐在房间里,思虑慕栩的用意,她静的听不到呼吸,直到慕栩派人来找她,要她陪伴一起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