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是小镇最破败的地方,也是小镇人最开始的居住地,后来有钱人都在镇北盖了新的房子,留在镇南的就只剩下老人还有一些破落户。
余继任走到一间破旧的土屋前,推开门拿了木盆,打了盆清水,坐到门槛的石阶上洗脚。仲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凉,余继任缓缓的脚放到盆里,冷的直呼气。
从天飘落些碎物,今天的风儿有些喧嚣啊。
余继任摸了摸头,杂物不大,翠绿轻薄,外形圆润如币,是榆钱呀。
初春是柳芽,然后是榆钱,盛夏的槐花。都是美味难得的野菜,出了这个季节便难找了。柳芽虽鲜嫩爽口,槐花也香甜美味,可余继任还是喜欢榆钱。
不仅仅是它脆甜绵软,榆钱还与“余钱”谐音。自己叫余继任,自然是个好口彩,一点也不多余。
赶明可以把屋前扎些篱笆,这样显得没那么空荡了,然后种上些小菜,散养几只母鸡,自己就有鸡蛋吃了,余继任想到着开心的笑了。
皎皎月光照撒在不大的屋内,一张木桌上面摆着两个凳子,唯一的窗前陈设一张小床。
家里没有别的装饰,总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门上也没有锁,家徒四壁也没什么好偷的。木锁不堪一击,只是个样子,还不如不挂,免得遭人惦记。至于铜锁,那是铜啊,估计屋里的东西还没把铜锁值钱。铜锁也太贵了,每次想到余继任就有些心疼。
不一会有些困乏,余继任回到床上便睡了。
…………
余继任觉得脸上有些湿湿,一睁眼就见一条舌头不断舔舐自己。
“大黄!”余继任扒拉开趴在床边的爪子接着睡去。
一条肥胖的大黄狗见余继任不睬,摇着尾巴在屋内闻来闻去,呼呼的喘着气,一会还嚎叫一声。
“早晚杀了你吃狗肉!”余继任语气凶狠地恐吓大黄狗,只得起身去外面做早饭。狗是隔壁家一老汉养的,偶尔也会跟着他进山。
等饭菜好后余继任给隔壁老汉送了碗,又喂了几块骨头多的给黄狗,自己吃好后便带着黄狗进山去了。
潜山不是座小山,方圆百里之大,听说山林深处也有豺狼虎豹类凶狠的动物。余继任也没有深入过。
行至山前,一条蜿蜒小溪从青葱郁郁的山间滑落,汇入镇上的河,溪水清澈,黄狗低头在河边吞舔。
余继任招了招手,黄狗跟上,来到一处水流平缓的小池。
拿出准备好的渔网,插入池内。转身去了不远的山林,哪里有他布置的捕兽套子。看到一晚没有收获,甚至有两个还被触碰过的套索,余继任有些忧郁。
捕兽套全靠运气,有时两天也不见小兽上套。而渔网从不敢头一天插好,不然再来还是空的,池里鱼太多,能把麻网撑破。
余继任把套子重新设计好,带着黄狗走向深处。
山林周围常有人打柴,想要找些瓜果草药还要去人迹罕至的地方。至于现在这个季节,瓜果少见,只能去挖些草药。
穿过一片高大的树木,树上已经长出嫩绿的新芽,余继任口吃生津,等到九月份,这里就会变成他的乐园。满山红彤彤的果实点缀其中,在青山绿水间染上别样颜色。这也就是山楂也叫山里红。
现在这可是在镇上也很少见,有得卖的都是去年窖藏。
余继任来只是找些茯苓,黄连这些常见草药。
大黄狗在地上没头脑的嗅着,余继任没指望它,带来只是解闷的。
在莽莽大山中寻找草药对外行人来十分困难,喜阳草药多在山坡与杂草混生,极为不易分辨。而喜阴凉的草药多被掩埋在乔木灌木下,不太容易发现。还有些菌类入药部分根块多在地下,这对一般人来说更难。
但内行人有自己独特的方法。余继任一边低头寻找,一边口里嘀咕着:“叶圆多草,叶尖有药。气味独特,单生有毒。”这就是采药人总结挖草药的规律。
突然眼前一亮,跑向一颗松树下。检查四周没有挖过的痕迹,余继任心里有八成觉得这趟又不会空手而归了。
望赤松有茯苓。松树在九州随处可见,一年四季常青称为长寿树。有甚者野外存活几千余年,也叫万年青。而野外松树无故变赤,树桩多伴生茯苓。
余继任围绕树桩转了几圈,果然在一处不长草的空地上发现了白色的细丝。便拿起小药锄慢慢挖掘,一旁的大黄狗也来拿爪子迫不及待地扒着,很是兴奋的撒欢。
不一会一颗土黄色的茎块呈现眼前,挖草药没什么技巧,只要注意深挖、广挖避免伤其根就好。余继任便把黄狗撵到一旁,继续轻轻松土,黄狗神情委屈舔了舔舌头。
等一人一狗取出两斤重的茯苓,日头已经偏南。余继任收了用具,带着黄狗返回池边。
午饭很随便,进山本就不能带太多东西。余继任拿着两张饼,一张卷着葱,另一张喂给黄狗便对付过去了。
饭罢躺在一处干燥的石板上小憩,黄狗躺卧在身侧。
余继任难得的清闲时间被人打搅了,一群少年先是惊醒了黄狗。余继任脑子还有些模糊,就见一个圆脸长相的少年冲到自己面前:“你可知道潜山在哪?”
余继任指了指脚下。
“那书院呢?潜山书院?”
看着一身洁白衣角沾染了点泥巴,表情恼怒带些娇憨的少年,剩余几个少年装作稳重的翘首站在不远处。大概是富家子弟出游,在山林里和大人走失了。
面对少年眼睛瞪着双乌黑的大眼,余继任脑中思索半天也没有印象。
“这人也不说话,不知道是个聋子还是个哑巴?”问路少年失望的摇头,带着几人要离开。
余继任觉得队伍里有位少年眼熟。
“向下沿着小溪一直走能找到小镇,你们去哪里问路吧,记得要多找几个人询问。”恶人毒语余继任听多了,并不会把同龄少年话放在心上。
又听到少年说道:“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啊。那你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要知道装不知道,也不要不知道装知道。知道不知道?”
一连串把余继任砸的缓不过神,就看跟在后方的少年出言道:“闭嘴吧就你话多!敢上先生啰嗦了!”“孙安!”
“好了好了,我们还要早点回去,晚了先生一定着急。”一个年龄大些的少年出言安抚,又回头向余继任点头表示歉意。
余继任也点头回敬。
等几人走后才恍然那人是昨日在集市花钱买小玩意的富家少爷。
跑去追也没追上,余继任只得返回整理渔网收获。取了三条大鱼,把余下小的放生。背着竹篓下山回镇,路上砍了嫩绿的柳条,隔壁大爷抱怨黄狗淘气咬坏鸡窝,需要柳条修补。
余继任两年前也曾在山中迷路。不过他找到了个最笨的方法,只要找个这条小溪,就能找到回去的路。虽然方法简单笨拙,他可知道这是他最后也是没错的道路。
只要沿着这条路,就一定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可还有句话。
少年郎,只要在路上,终将会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