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意外的插曲随着时间很快就被余继任忘在脑后。
“继任哥,这几天天不好,去我家吃饭吧?”身穿短袖衣衫的林常青期盼望着余继任。
“不行啊,明天我还要进山采药,”看到林常青神色黯然,他指了指隔壁,“苗大爷这几天热伤风,晚上咳嗽喉痛,都能吵醒我了。回头我再给你山上的李子黄梅。”
余继任其实并不知道隔壁苗大爷生病,老汉孤单贫苦,从不愿麻烦自己。生病也不吱声拿药,还喊着命到了,老天自会来收。
只是街坊闲汉上门和苗大爷理论一通,不久又有好心人提药上门,余继任这才知道。
第二天晌午,天还是低沉墨青。
余继任穿好蓑衣笠帽,关上门后大黄狗便从隔壁窜出。赶了几次也赶不回去,也只能随它。
梅雨时节总是这样阴雨连绵。可也是余继任最忙碌的时候,山上的瓜果接连成熟,又不如冬季上山那般危险,他恨不得能多几个自己。
余继任真的想不透人言坐吃山空,看着再蒙蒙细雨中多了些异样风采,自己也难得过一把有钱人的烦恼。
进山后余继任急得去找自己原来做好的标记。每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药材适合生长的地方。这样不至于竭泽而渔,每年成熟都有年份不差的草药入袋。
黄狗在一旁围着一处突然吠叫起来,余继任走进发现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一片草药。
叶子成圆形,张得很稠密。余继任捻下叶子,气味有些刺鼻,带有清凉中混杂着青草的味道,闻后脑子也清明了些,十分提神。
这应该是草药,余继任挖了几颗,想回去找药店伙计问问。
眼见雨越发的大,雨水顺着笠帽在脸前汇成一道道雨帘,余继任在几颗不起眼的树根部划了几道,又拿树叶盖上,急冲冲走向深处。
大雨干扰了余继任的视线,脚上草鞋一拐一拐猜到水洼里。他的小腿触到了一条柔软的东西,余继任急忙跳到一旁惊叫道:“啊!蛇!”
黄狗也吓了一跳。
余继任定睛一看,看砍刀扒拉几下,虚惊一场。原来是自己设置的套子,这才安下了心。
打量周围,脸色又变得铁青。触发的索套的木头、绳索散落在四周,没有一处完好,草地也被压平。完了,余继任暗暗叫难。
在山林里遇到这样的场景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定遇到大家伙了。上次遇到的是头野猪,这次余继任只能祈求它已经走远。
黄狗瞬间开始发疯的嘶叫着,“大黄!大黄!”余继任大声安抚,试图让黄狗平静下来。
几十步外的草里冒出两个圆润的小脑袋,额头上一个王字还没有张开。黄狗看到敌人后双爪扑地,嘴里呜呜低吼,跃跃欲试。余继任手持柴刀,不敢有丝毫放松。
嗖的一声,一只斑斓猛虎冲出,直扑黄狗。余继任下意识砍了过去。就听黄狗几声惨叫,被斑斓猛虎咬中了嘴。他急忙冲过去连砍几刀。
“吼!”老虎吃痛怒吼声威慑山林。
余继任对视着对面猛虎,双腿战战,快站不稳。他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形微弓,手举砍刀朝向猛虎位置。
猛虎眼睛受了伤,褐红的血从中流出,看上去更加骇人。余继任拉着黄狗缓缓向后退去。不能把背露给野生动物!余继任在心中暗喊!
猛虎见自己的食物想要逃跑,目光愈发凶狠,呲牙向余继任扑来。
黄狗呜嗷急促惨叫调头就跑。
余继任一躲,猛虎扑了空,虎鞭一甩,余继任脑子一阵放空,倒向一旁的草地里打了几个滚。
猛虎见状又扑,余继任扭身抽腰,锋利的虎爪划透了蓑衣,大腿处一阵疼痛传来。余继任使力劈向虎头。
“吼!”猛虎带着刀退开几步挣脱,砍刀滑落。
余继任趁机连滚带爬想要上树。
猛虎急扑,黄狗从侧面猛地飞出,一口咬在猛虎身上。
猛虎恼怒转向黄狗,“叽叽……”黄狗发出几声急剧悲鸣,便倒下了。
余继任爬呆呆蹲坐在一处,看着猛虎大口食用着自己的伙伴,不一会两只幼虎也加入了进食。
“啊!”一声悲喊在山里传来,啊啊啊啊的回声不断响在耳边。只是惊起一群巢内的飞鸟。
猛虎进食结束打了个响喷,爪子抓了抓伤口,带着两只幼虎离去。
余继任卷缩地抱着双膝,仍不敢下去。他不知道猛虎是否真的已经远去。
直到天色渐暗,他才从树下跳下。突然的大幅度动作扯动了伤口,余继任有些眩晕。他抱着被啃食的只剩下皮的狗皮,也不顾包扎伤口,跌跌撞撞向丛林深处走去……
微蒙蒙的细雨还在飘着,余继任不知道这里是哪。天色暗淡到已经看不清道路,他眼帘仿佛有一道光闪过,模糊的意识催动着踉跄地步伐,随后眼前便黑了过去……
……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看来是有人搭救了自己。他艰难地挪动着身子,柔软地棉被下自己赤裸裸,大腿上的创伤也被人上过药,洁白的布条中间还有一处血渍。
就在余继任疑惑身处何地时,一位看似六十余岁的老人端着碗正要进屋。看到苏醒过来的余继任,又快步走出口齿不清啊哇怪叫,这是在喊人。
几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先一步赶来。
一少年看到他,清澈叫道:“是你啊?啧啧,命真大。要不是我眼神好,在水坑里看到你,第二天天亮你都凉透了。”
余继任木然看着少年。少年一袭白衣,及肩的黑发简单扎梳,小巧琼鼻下,唇红齿白。不浓不淡的柳眉微翘,看着不回应自己的余继任,狭长的眼眸有了些恼意。
“振铎!”这时一位头发灰白被人拥簇病床前的老者出声制止,叫振铎的少年哼了声闪到一旁。
“孩子你还好吧?”言声和熙。
余继任这才回过魂儿,流着泪低声道:“大黄……”
老者喊来几人询问,得知只在外面找到余继任一人后便出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孩子你就在这安心住下,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下人,剩余的等身体养好再说。”
留下一位下人照看后老者便带着人离开了。那名叫振铎的少年还没有离去。身旁还站了一名温情如玉的少年,看起来稍大些,最后是一名身材消瘦神情冷厉的少年站在几人身后。
“公子,曹振铎虽然心直口快本心极好,我家先生只是去为师弟们授课,前日确实没找到别人,你可说下大黄兄弟相貌,我记下也去发动仆卫去寻找。”
曹振铎闻言撇嘴,穷酸的不行。
余继任急忙去拉相貌风度谈吐文雅的少年,一个站不稳,直接软了下去,几人连忙捞起。他这才呐呐道:“大黄没了啊……”
这时曹振铎看不下去,“你这人真是难缠,问你答也不答,小爷最是厌恶磨磨唧唧还有老气横秋装大人的人。”
“大黄……大黄是我隔壁养的一条狗……”还没等余继任说完,曹振铎一阵风跑出,院子里传来清脆的笑声。冷厉少年眉间更寒了几分。
余继任还在自顾说着前两日偶遇猛虎的经历,到现在还是心悸不已。
余继任讲述完,像是重新和猛虎搏斗一番劳累,又睡了过去。
风度少年面有凄色,为余继任掖好被子时发现,曹振铎不知何时又回到屋中,双眼汪汪欲泣,素时冷淡的师弟也早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