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提科一大早醒来,看见林欢站在鸽舍前,过去探望。
“啊!”提科轻唤了一声,害怕的向后趔趄,被林欢扶住。
鸽子身上染着血。灰的,白的,四横八纵躺在里面,还有密密麻麻的白色蛾子,发出刺眼的白光,粘在鸽子身上,好像在吸允着鲜血。
她怕极了,血腥气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提科抱住林欢一条胳膊,害怕的向他怀里缩去。
“啪!啪!啪!”
鸽笼里的白色蛾子,突然烧了起来,瞬间点燃了整个鸽舍。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让提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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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志》记:“巫山妇擅养白蛾,名曰火萤。以血炼之,触风即燃。常开蛊坛,引鸡鸭牛羊之血入内,封卵养蛊,至七七四十九日,火萤自成。浴血银光大盛,触风则燃,遇水火不可灭而四溅爆之。萤火难灭,惟铁器可阻挡一二,免受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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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格北都,可汗金帐。
呼布赫卸下行装,头上结着白霜,昼夜兼程让他分外疲惫,如今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
巴彦高兴的迎接他,让女奴们去准备洗漱的热水和吃食。
“哥哥辛苦了,此次前往盖山,可还顺利?”
说到此事,呼布赫便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我本想助宋亦一臂之力,可那小子不识好歹,我去了他府上,连见都不愿见我。我一气之下去了宋也处,宋也当时四下无援,我许诺借他三万铁蹄,助他登临大宝,可后来,阿弟,你猜发生了什么?”
“嗯?”
“那辅佐宋亦的布天其实是宋也的人,明里辅佐宋亦,暗里一直在帮那宋也。宋也本也不知情,后来才知原是那老国王看重宋也,敦亲有礼,心怀大义,生前才让布天暗中辅佐宋也,助他继承大统。”
“那这样说,我们岂不坐享其成。不费一兵一卒,又得来盖山的青睐。”巴彦高兴的回复。
“不过有一事,巴彦,我听宋也说他的胞弟此时在朱曦为质,年满十八,正当回国,但朱曦那边却一直拖延,推说那质子身体不佳,不宜启程。此事大有文章可做,宋也为人懦弱,但是却极重亲情,若他这胞弟折在朱曦,我想宋也断不甘再屈于朱曦之下。”
巴彦听到此处,方想到一事,“巧了,眼下正有一个机会,此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呼布赫靠在座上,闭着眼睛:“办好了自有赏赐。对了,去准备准备,今晚在金帐开宴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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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火了!着火了!”
“可汗!天河公主那边着火了!”一侍从大声通禀,惊醒了刚睡着不久的呼布赫。
呼布赫猛的睁开眼,“怎么回事?”遂疾步出了帐去。
鸽舍连着小帐,整个都烧了起来,冒着黑烟,猎犬四下喘吠,很是乱耳。
奴人们只管泼水,只是不知为何,越浇越旺。
林欢护着提科,往远处走了走,撞上了疾步赶来的呼布赫。
提科穿了件薄薄的单衣,头发凌乱的披散着,早起还没有收拾过,脸色惨白,看上去十分憔悴。
“没事吧?”呼布赫用手扶着提科的肩膀,关切的问到。
提科看着呼布赫,心里突然十分委屈,难过的蹲下抱头哭了起来。
巴彦紧跟着呼布赫匆匆赶到,看着那顶小帐燃着窜天的大火,想起昨夜天犬城内传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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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防公主,恐有内情。”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只受伤的鸽子,那鸽子的翅膀已被折断,腿上绑着竹筒,内装着信件------“呼布赫连夜出城,朝大泽方向奔去。”
草原上无人养鸽,巴彦一看便知,这是天河公主的信件。与他猜的无异,这个公主果然是朱曦派来的奸细。
巴彦猜测是那穆青云是害怕自己放任濮澜人进城抢掠的事情被天河公主传入帝都,故特意来了此信,他勾起嘴角笑笑,将那信丢入火盆。
后命人趁夜将天河公主养的鸽子全部杀死。
只是,他并未放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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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科缩作一团,呼布赫看着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着火。”
“切莫泼水!越泼越旺!”一苍老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看向来人。
是那木拉,濮澜现如今唯一的一位萨满。
“拜见可汗。”
“老师。”呼布赫,巴彦回礼。
“火有蹊跷,不同于寻常大火,可扑灭,却浇不灭,反而是越浇越旺。”
“还愣着干什么,找东西扑火!”巴彦命令众人。
“老师,这其中有什么古怪啊?”呼布赫问。
萨满看了看在地上蹲着的提科,“外面风大,王妃穿着单薄,可汗还是先将王妃安置妥当吧。”
呼布赫察觉萨满言中恐有深意,看提科身子有些颤抖,转身将她抱了起来。
提科似是有些惊讶,愣愣的看着呼布赫,眼角还沁着泪。
呼布赫很久没见提科了,看着她这副模样,柔声说到:“莫怕,先去休息,此处有巴彦处理。”
又转身对萨满说:“老师,劳烦您在此处帮我留意,晚些时候,必登门道谢。”
“老奴分内之事。”萨满躬身回礼。
一路上,提科被稳稳的抱着,呼布赫的鼻息均匀,提科靠在他怀里,这种感觉,让提科觉得十分亲切。
一路直达金帐,呼布赫将提科放在床上,“以后,便住这儿吧。平日里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
提科本还想说些什么,只是此时却开不了口。
“早年我在朱曦游历,渺落禅师给我起了个朱曦名字,叫屈明川,巴彦叫屈明河,你也可以这样叫我。”
说完,呼布赫匆匆离去。
呼布赫走后,提科回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突然坐起,似是心中有了底。
(二)
入夜。
“鸽子是你杀的?”
巴彦将呼布赫离开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一遍。
“她一个女人,能翻出什么花来,还趁的住你如此大费周章?”
“哥哥!不得不防啊!”
呼布赫摆了摆手,“下不为例。”
巴彦还想说什么,看呼布赫的态度,却开不了口。
沉默片刻,“哥哥,我下午去了一趟天犬。此刻那宋和怕是已经暴毙明宫了。”
呼布赫太累了,原本定在晚上的宴席也推迟了几日,如今听到巴彦如此干净利落的处理了宋和一事,反而觉得更疲惫了。他现在腰酸背痛,眼睛都怂拉的快要睁不开了。他只想睡一觉,不管是宋也还是穆青云,盖山还是朱曦,都等他醒来再说。
巴彦见呼布赫对他杀掉宋和并没有太大反应,心中有些不快。
“行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谈。”
说罢,呼布赫便转身离去。
走在回金帐的路上,草原上的晚风吹的呼布赫脊背发凉。
掀开帐门,他隐约看见提科迎了上来,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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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呼布赫一连几日高烧不退,巴彦急的来回踱步。
入春了,虽不暖和,但也不需再点着炉火了,只是提科总觉得心间有些淡淡的凉意,便吩咐林欢,夜里不要断了炭火。
提科守在床前,替呼布赫擦拭着额间不时沁出的汗。
“法师,我哥哥怎么不见退烧?”
呼布赫昏迷这两日,法师在金帐内一连施了好几回法,并不见退烧。
提科自是不信这些牛鬼蛇神的说法,曾多次跟巴彦提出,让林欢帮呼布赫看看,巴彦都一口回绝。
看着呼布赫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众人只能干着急。
此时法师却提出,要再做一次法。
巴彦虽未拒绝,但也犹豫了起来。
提科起身:“敢问法师,您施的是何方法术?为何不见成效?”
只见法师看了提科一眼,嘴上默默念了一串咒语一般的东西。
突然,对着提科怒目圆睁,似乎还有几分恐慌:“灾星!灾星!灾星现世!杀我可汗!”说罢,便匍在了地上。
提科看她所为,不知道说着什么,心中隐隐不妙。
巴彦听了法师的话,思索片刻,上前抓住提科:“妖女!敢暗害我哥哥!”
这下,提科算是明白了,那法师治不好呼布赫的病,便将此事全权怪在了自己头上。
“暗害?我成天成夜,日夜不眠守着你哥哥,我害他?我这么傻吗?害他还守的这么紧,是怕人们不知道是我害他吗?”提科挣脱开来。
巴彦不依不饶,拖着提科就往外走:“自你住进这金帐,我哥哥便一病不起,必是你施了什么妖法,害我哥哥!”
提科挣脱不开,林欢见状,本要上前阻止,提科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
出了帐外,提科狠狠捶了那巴彦两拳,让他放开自己,巴彦吃痛,松开了手。
“你这灾星,本王此刻且不杀你,待我哥哥醒来,必要你命。”
“蠢货!”提科说到,“枉你早年游历四方,竟还相信这般牛鬼蛇神的说法,你若真想让你哥死,便听了那糊涂法师的说法,现在就杀了我去,我发发善心在黄泉路上等等你哥,免得他到时候一个人孤单!”
巴彦来气,转身扯着提科的领子:“你以为我不敢吗?”
提科心里窝火,嫌他冥顽不灵,伸手啪啪甩了他两巴掌。
这下那巴彦懵了。
“蠢猪!朱曦国内禁巫蛊之术,没想到你们濮澜却信这个。我常嗤笑朱曦人冥顽不化,不料你们濮澜更是如此!听闻你们兄弟俩受教于渺落禅师,那渺落禅师便是如此教你们的吗?你对我心有成见无碍,我并不在意,可你若是拿你哥性命在此与我作对,你便是整个濮澜的罪人!那法师接二连三做法,你哥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你若尚有些头脑,便让我进去,林欢精通医术,让他为呼布赫施脉一二,你哥恐怕还有些活路。”
巴彦听了这番话,竟冷静了下来,只是心中却实在没有主意,脸上火辣辣的,有些下不来台。
“巴彦,不得无礼,还不赶紧让王后进去。”那木拉拄着杖,慢慢走来。
提科向萨满行了礼,便进了帐内,巴彦站在门口,看着年迈的萨满,眼神委屈,竟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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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呼布赫连夜赶路,受了风寒,加之回城后又处理了许多杂务,并未及时休息,终是累到。
林欢施了几针,开了两副药,呼布赫吃了几天便好了起来。
呼布赫昏睡的这几日,提科日夜照顾,不肯离开,期间萨满同提科说了许多。
“巴彦那小子心眼不坏,就是脾气不好又小气。”
“他们两个也算是相依为命长大的。先可汗本有许多儿子,但呼布赫和巴彦母妃是盖山国人,所以先可汗平日并顾不上他俩。他俩全由他母妃看护长大,在王族之内受了不少委屈。”
提科听萨满徐徐讲述着呼布赫和巴彦的过去,起身为萨满斟了杯茶。
那木拉推了推茶水,“我从不喝茶,只喝水。王后不必操劳。”
“林欢。”提科示意林欢去打水。”
萨满笑笑,“九年前兵败洛舟,大汗忽必烈被刺杀,当时的柔利王维乐苏当了大汗。维乐苏是个很好的人,对待先可汗的妻儿也很有礼数。”
老人看着床上躺着的呼布赫,沉思了一会儿,继续说到:“后来渺落禅师来吉格游历,见大汗天资聪颖,十分喜爱,便让大汗跟着他游历,只是巴彦年纪小,缠着大汗不让他走。无奈之下渺落禅师便允了,让巴彦也跟着。”
“可是。”那木拉叹了口气,“他们兄弟二人跟着渺落禅师游历七载,再回北都时,维乐苏中风死了,本来该由先可汗的儿子们继承可汗之位,没料到维乐苏的大儿子图八,下毒害死了所有王子。”
林欢重新为萨满倒了杯水,那木拉双手捧着那杯水,呼啦啦喝了一口,继续到:“呼布赫这才联合丹犁将军杀了图八,夺回王位。”
提科困得不行,听着萨满沙哑的声音,渐渐糊涂,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了。
林欢拿了床薄被子,盖在提科身上。
那木拉盯着林欢看了一会儿,“年轻人,其实你该有更好的出路。”那木拉对林欢小声说道。
林欢给呼布赫诊了诊脉,不做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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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呼布赫醒了,觉得浑身轻松。
见提科趴在桌子上,想到这几日怕都是她在照顾自己,心中宽慰。
将她抱至床上,她脸色并不好,嘴唇有些干裂,头发毛毛的,却系的很紧。
呼布赫理了理提科额前的碎发,想到前几日巴彦跟他说的事情。
提科心里并不向着他,他自然清楚。只是他不相信,朱曦的皇帝会将一个女人扯进朝堂之中的勾心斗角,失了君王的气度。
这时,提科喃喃到:“有你陪我,我很开心。”
呼布赫诧异,想必是梦中呓语,心中稍有不快,这话一听就不是跟他说的。
呼布赫担心自己在帐内活动惊了提科,遂披了件衣服,准备去帐外活动活动。
这时,林欢刚巧进来,手中拿着些吃食,见了他,微微俯首。
呼布赫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示意他进去。
看着林欢的背影,呼布赫突然察觉:“好像,提科身边只有一个男人,一直在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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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宋和回朝?”
“这不可能!”巴彦斩钉截铁的说到。
“难道那穆青云坑我?”
自从提科住进金帐,呼布赫等人便改在了丹犁将军处议事。众人心中知道因由,并无二话。
那日巴彦去天犬找到穆青云,以天河公主一事威胁穆青云,让他在三日之内除掉宋和,否则,天河公主的信件便会原模原样送到常阳。
丹犁将军的帐内光线不好,总让人有种看不清的感觉,呼布赫一只手横在眼前,慢慢的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身体向后靠去。
“穆青云懦弱,向来喜欢息事宁人,你用提科去威胁他,他不敢冒险。”说完,呼布赫清了清嗓子。
“那宋和到底死了没有?”巴彦走到呼布赫身前,挡住了从门缝里射进来不多的一点光
呼布赫朝着巴彦摆摆手,皱了皱眉头,起身走到门口,亲手卷起了门帘。
天沉沉的,却没有云,放眼皆是灰茫茫的一片,潮湿的气味扑鼻而来,地上的草冒出了绿色的尖尖。
“巴彦,有些事情用眼睛是看不明白的。”
呼布赫背手站在门口,众人看着他的背影,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帐内的众人此刻都不做了声响。
“这世上可以有一个宋和,也可以有另外一个,存在本身就有它的意义。”
巴彦眼睛轱辘转了一圈,向呼布赫方向走了两步,吃惊到:好生狡诈!朱曦人居然送了个假宋和给那盖山。”
“无所谓。”呼布赫重新走进帐内,看着丹犁将军,“将军,过几日我怕是要再去趟盖山,濮澜内的大小事务就交给你了。”
丹犁平日并不擅言语,性格稳重,呼布赫知道他是个心里有谱的人。
巴彦见状,心里有些委屈。自从呼布赫知道他和提科差点因为法师的事情大打出手,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怪他的。
呼布赫交代完起身便走了。至门口,他又折返回来:“以后还是在金帐议事吧,丹犁将军这里,太暗了,不舒服。”
众人还想反驳些什么,但呼布赫已经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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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宋和一事怕是瞒不了太久。”
“本就只是为了拖延些日子,宋和死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曦烨弓身托着窗台,微眯起双眼,视线定格于天上的几只燕子。
春天,到了。
“朕到是不怕盖山那边起兵,只是呼布赫参与进来,只怕是要麻烦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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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呼布赫特意叫人训了狗,打算今天带提科去游猎。
昨夜睡前,他甚至幻想了无数个和提科一起骑马,猎犬追在马后的场景。
提科坐在凳子上,林欢给她辫着头发。
如瀑的黑发从椅背后泻下,林欢从中轻轻分出一缕,用一柄并不大的玉梳慢慢梳着,梳通后,再辫起来。
草原人喜欢辫很多小辫子,再把一个个小辫子绑起来,绑成很粗的一捆。提科自从来了吉格,便自觉的换上了濮澜的衣服,颜色很鲜艳,款式也不似朱曦那般繁琐。但是她并不把头发绑成一大捆,只是编几个小辫子,披散开来。有时林欢会在她发梢上绑上白玉制的珠子,坠在腰上,不甚显眼,但很好看。
林欢站在提科背后,面色平静。提科好像有些困,歪耷着脑袋,模样有些憨。
“好了,就这样吧,来给我描眉。”提科没什么耐心,林欢动作又慢,她不想等了。
林欢淡淡笑笑,捆上最后一粒珠子。转到身前,给提科描眉。
“朱曦的男人,竟做的了这般风情之事。”
提科看着呼布赫站在门口,想起昨夜他跟她说带她去看猎犬之事。
“站在门口干什么?刚好了别再着凉了。”
此时林欢正要给提科描眉,提科身子向后撤了下。
“屈明川,你会描眉吗?”
提科知道,呼布赫虽未太过显露,但他绝对对自己是有几分好感的。
虽然她对呼布赫并无情愫,但提科却觉得呼布赫莫名的可靠。
挑逗,呼之欲出。
呼布赫突然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酸,此刻提科笑着让他给她描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很少接触女子,外出游历这些年,他自以为看遍了千人千面,可他没想过,这世上会有像提科这样的女子。
“我,没做过这些精细的活。”呼布赫转身,用手摸着被架起的盔甲。
提科也没再说什么,自己对着镜子描了起来。
“你照着这边,给我描另一边。”提科走到呼布赫身边,仰头看着他,抬手,把螺黛伸到呼布赫脸前。
呼布赫不知该怎么办,只是伸手去抓了那螺黛。
提科将他另一只手放到自己脸上,“你就看着我描好的这个,把另一边描一下就好了,不要描太黑啊。”提科眨巴了下眼睛,脸上带着笑意。
两人离的很近,呼布赫甚至能看到提科脸上细细的绒毛,她的脸很好摸,呼布赫的大拇指不自觉的在她脸上蹭了一下。
提科微微垂眸,感受着眉毛上一下下轻轻的刮蹭,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呼布赫身上的皂香,濮澜人并不熏香。
“好了,你去看看,我看着两边差不多。”
提科抬头看着呼布赫,胡子刮的很利落,他好像没有蓄胡子的习惯,提科这样想着。谁知,那呼布赫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你还是擦掉重新画一下吧。”
看着镜子,眼前的场景竟十分熟悉。
小时候,曦烨总是喜欢在她梳妆的时候过来打搅,看她描眉的时候夺过螺黛,将她的眉毛描的又黑又粗,然后扶着墙笑个不停。
看着镜中高低不一的一双眉,提科有些失神,原来,就算是那些无聊的日子,都离她而去了。
“找点水擦擦,我实在画不了。”呼布赫看着提科的样子,以为她很生气,但又不敢显露。
提科轻轻笑了笑:“还行,比我第一次描的,好的不要太多。”
说罢,用绢拭了拭两边的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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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一涡,玉一梭。”
“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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