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的死,对他造成的影响并没有随时间的流逝而减弱,那种探秘到底的欲望反而更激烈。难道神秘的星象图真的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大街上的温度至少有四十摄氏度,陈晓芸连拐了三个巷口,在第四个巷口停了下来。巷口有红绿灯,不断地闪烁着红、黄、绿三种单调的颜色。两分钟过去了,一辆出租车一个急转弯,停靠在巷口。
柳非童从出租车上走了下来,一眼看见了陈晓芸。陈晓芸满脸汗,站在马路边。她看了看柳非童,与昨天别无两样,这才放下心来。
“走,我们去马路对面的‘得缘来’茶楼坐坐,那里安静凉快。”柳非童招呼陈晓芸。
“嗯。”陈晓芸点了点头,跟在柳非童的后面。
柳非童和陈晓芸过了马路,到了街对面的“得缘来”茶楼,柳非童点了一壶菊花茶,女服务生很快上了茶。一股菊花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柳非童双眼直视着陈晓芸,看了足足有三分钟,他很少用这样的眼神看一个女孩子。陈晓芸的手放在杯子边,有点不自然。
“我昨天晚上去医药大学了。”柳非童突然说了一句。
“医药大学?”陈晓芸的手从杯子边缘缩了回来。
“是的。”柳非童的眼神继续发直。
“昨天晚上雨很大,你一个人去的?”陈晓芸的左眼跳了一下。
“是的,我一个人去的。陈晓芸,你实话告诉我,解剖室男尸的手腕上,到底有没有星象图?”柳非童终于忍不住了,像竹筒子倒豆子一样,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有,我亲眼看见的。”陈晓芸牙齿开始打颤,她没有想到柳非童又提起了那些令人心悚的往事。
“星象图在左手腕,还是右手腕?”柳非童说完,拿出了手机。
“右手腕!”陈晓芸肯定地说。
“我给你看张照片。”柳非童打开手机相簿,翻到无名男尸左、右手腕的两张照片上,将手机的正面对准陈晓芸。
“手?谁的?”陈晓芸一头雾水。
“这两张照片,是我昨天晚上在解剖教研室拍的,一张是无名男尸的左手腕,另一张是无名男尸的右手腕,上面什么也没有,根本就没有你们所说的星象图。”柳非童喝了一口菊花茶,开始解释。
“不可能!”陈晓芸看了一眼,叫了起来。
“有照片为证。”柳非童很冷静。
“怎么可能是这样的?那天,刘幻琳在解剖课上,亲手指给我和黄欣茹看的,课后,我们还一起去了校园内的后山,专门谈了这件事情。”陈晓芸的记忆里,浮现出当初的那一幕。
“我今天叫你出来,就是想求证一下,无名男尸手腕上星象图的真假,没有别的意思,你一定要告诉我真相。”柳非童的目光很锐利,仿佛刺透了陈晓芸的心脏。
“我说的是实话。”陈晓芸继续强调。
“那就奇怪了,星象图难道不翼而飞了?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在解剖室走廊上,看见了一个蒙面男子,戴着黑色面罩,因为戴着面具,我没有看清他的脸。”柳非童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见到的蒙面男子。
“蒙面男子?我也看见过。”陈晓芸脱口而出。
“在什么地方见到的?”柳非童合上手机,突然来了精神。
“那天晚上我下班,在舅妈家楼梯口看见的,当时把我吓得半死,回到家就躺在床上了。”陈晓芸至今想起来,还有点后怕。
“嗯?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我一直觉得刘幻琳死得有点莫名其妙,死得实在没有道理。你还有什么事情,全部告诉我,不要瞒着我。”柳非童没有想到,陈晓芸心里那么沉得住气。
“刘幻琳临死前,在厕所里看见过一张星象图,我现在越来越相信,那是真的。”陈晓芸若有所思。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你一直瞒着?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柳非童越来越迷糊了,原来陈晓芸隐瞒了那么多事情。
“我们宿舍的几个女生去厕所看过了,什么东西也没有,所以,每个人宁愿相信刘幻琳在说假话,或者相信她一定是撞见鬼了。”陈晓芸苦笑了一下。
“我觉得,刘幻琳的死,一定和星象图有关系。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她死的那天,我在她的尸体边,发现她手心里的那个星象图?”柳非童沉思在回忆中。
“记得……毕业那天,我离开宿舍的时候,在枕头下面,也发现过一张星象图。后来,被我扔在地面上了,也不知道后来怎样了。”事情已经至此,陈晓芸不得已说出了枕头底下那张奇怪的星象图。
“你为什么不早说?”柳非童愕然。
“我怕。”陈晓芸真的很怕。
“怕?怕什么?怕人,还是怕鬼?或者两者都怕!我现在告诉你:世界上没有鬼,只有人装扮成的假鬼。”柳非童哭笑不得。
陈晓芸感觉很委屈,眼睛里的泪水在偷偷打转。她不知道柳非童为什么那么激动,刘幻琳不是已经死了吗,既然死了,还要围绕她做什么死人文章?难道要她活过来,继续和他谈恋爱,和他结婚,为他生一大帮子孩子?笑话,那可能吗?
“我知道世界上没有鬼,我就是感觉害怕。柳非童,你说,我是不是要倒霉了。”陈晓芸喝了一口菊花茶,为两个杯子斟满了水。
“不是倒霉不倒霉的事情,记住了,以后有事一定要先告诉我,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柳非童说完,伸了伸胳臂。
“嗯。”陈晓芸轻轻点了点头。
“你现在告诉我,你枕头下面的星象图是什么样的?”柳非童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
“和解剖室无名男尸右手腕上面的星象图一模一样。”陈晓芸憋了半天,终于把眼泪憋了回去。
“和这个一样吗?”柳非童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开相簿,迅速翻到刘幻琳左手心有星象图的那张。
“千真万确,就是这样的图形。不正规的圆圈,中间横穿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十字架,很神秘,也很邪恶。”陈晓芸直视着手机屏幕。
“好的,我明白了,我现在送你回去。”柳非童一边关手机,一边站了起来。
“你今天找我来,就是为这事儿?”陈晓芸茫然四顾,跟着站了起来。
“正是!”柳非童的脸上浮出一丝难得的微笑。
柳非童和陈晓芸同时离开包间,陈晓芸要去前台结账,被柳非童拦住了。柳非童结完账后,两个人走出了茶楼。一壶茶,头道还没有喝完,两个人就结束了谈话。
柳非童心思很重,他提出送陈晓芸回家,被她拒绝了。天色还早,两个人在茶楼门口分了手。盛夏,汗水很快湿透了柳非童的衣服,他看着陈晓芸的背影,慢慢在晚霞中消失。
柳非童不死心,回头立即拨通了黄欣茹的手机。很快,那头传来“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语音提示声。
“大白天,去哪里了?坏丫头。”柳非童纳闷极了。
柳非童一个人在马路上溜达,无所事事。他多么希望天空快快地黑下来,好缩短白天的时间,让他尽快进入睡眠,不再想这些纠缠人心的问题。
现在,柳非童感觉自己像个游魂,在盛夏的大街上游荡着,所有的面孔都是生疏的,一个也不认识。他仿佛走在一个无人之境,身边就是有再多的人,再多的车辆,再多的高楼大厦,也和他毫无关系。
柳非童的思想在云游,和现实脱了一个很大的钩。他的眼前不断浮现出刘幻琳的青春面容,那么亮丽,那么美好,充满了无限的生命活力。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柳非童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他按了下接听键,声音是黄欣茹的,听起来有点疲惫。
“柳非童,刚才你打我手机了,是吗?”黄欣茹正在上班,刚从食堂吃完晚饭,回到护士站。
“嗯,是的,刚才去哪里了?”柳非童站在路口,等待红绿灯。
“我去食堂吃饭的,才回护士站。手机放抽屉里了,关着的,有什么事儿吗?”黄欣茹最近睡眠不大好,哈气连天。
“有时间吗?出来见?”柳非童想见面谈。
“我在上班,单位一个萝卜顶一个坑,走不了。有事情电话里说,我现在吃饱了,无聊着呢。”黄欣茹站着,在原地踏步。
“郁闷,我还准备请你吃比萨的,看来今天没有机会了。我问你个事情,你要照实了说。”柳非童不想兜圈子了,实话说了出来。
“只要我知道的,我就告诉你,不知道的,我就没有办法了。”黄欣茹实话实说。
“那我问你,解剖教研室无名男尸的手腕上,真的有过星象图吗?”绿灯亮了,柳非童左手拿着手机,边接边过马路。
“柳非童,你是不是烧中暑了,这个早就是旧闻了,怎么还当新闻来问我?”黄欣茹嘴上在说笑,心里还是惊了一下。
“所有未证实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是新闻。你直接回答:是,还是,不是。”柳非童喜欢钻牛角尖。
“只有一个字:是!”黄欣茹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确定?”柳非童继续求证。
“你昨天晚上去学校,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你去解剖教研室了?去看无名男尸了?”黄欣茹的瞌睡顿时没有了,接二连三地问道。
“丫头,你很聪明。我去了,看了,但是,我没有发现刘幻琳所说的星象图。”柳非童实在太热了,穿过马路后,进了一家带有空调的服装专卖店,暂时躲避外面的热浪。
“你在说梦话吧?怎么可能,那图分明就刻在无名男尸的右手腕上,你有夜盲症?或者色盲?或者高度近视?”黄欣茹说话怪怪的,有点不入耳。
“我很正常,丫头,别开玩笑了,我说的是真话。我就是想求证一下,男尸手腕上星象图的真假。”柳非童没有心情和黄欣茹耍贫嘴。
“我看你还是不要去求证了,我这里有个现成的,欢迎你来求证。”黄欣茹闲着无聊,话也越说越多。
“来你这里求证?”柳非童语塞了,有点听不懂。
“我们医院有个医生,是外科主任,也是院办招聘负责人,他的手腕上有你需要的星象图。”黄欣茹口无遮拦,无意间说出了张康平手腕上的星象图。
“此话当真?”柳非童倒抽一口寒气。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杂乱无章。黄欣茹回头看了看,立即挂断了手机。两个家属搀扶着一个病人,朝她走了过来。
“护士,你给主治医生打个电话,我老公今天刚拆线,伤口怎么就流血了,是不是感染了?”病人的表情很痛苦,他的老婆在说话。
“好的,你们先回病房吧,我知道了。现在医生全部下班了,我去联系一下门诊值班室的医生,一会儿给你们答复。”黄欣茹头皮发麻,她知道今天张康平值班,此刻正在门诊外科值班室坐诊。
黄欣茹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站了起来。病人和家属一直站在她面前,一个也没有动,全部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黄欣茹朝家属挥了挥手,返身又坐了下来。
黄欣茹不想见张康平,在心理上拒绝接近他。黄欣茹心乱如麻,努力镇静了一下,转身拨通了门诊外科值班室的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很快就被对方拿了起来。
“喂,请说,门诊外科值班室,我是张康平。”是张康平中气十足的声音。
“张医生,你好。我是外科病区黄护士,这里有个病人,今天刚拆线,伤口在流血,是不是感染了?你是否抽个时间,上来看看?”黄欣茹像放连珠炮一样,把话一口气说完了。
“现在门诊有个外科急诊病人,我处理完了再上去。你让病人先躺下休息,不要频繁活动。”张康平回复完,直接挂断电话。
黄欣茹按捺住心跳,放下电话。病人和家属已经回病房了,护士站回到了一片安宁之中。刚才她给柳非童打电话,话还没有说完,现在给病人打扰了,也不想说了。
黄欣茹刚刚安静下来,手机又响了,她不想接,连来电号码也没有看。铃声悦耳,在病区的长廊里悠远飞扬,一声接着一声。
黄欣茹禁不住铃声催促,拿起手机。接听后,依然是柳非童的。她实在没有心情,刚才的信口开河,让她有点后怕。
“丫头,怎么刚刚话说一半就挂了?”柳非童直接提问。
“我在上班,不要闹,刚才说着玩的,不要当真。”黄欣茹心里很矛盾,她不想和柳非童继续纠缠在那个破烂星象图上面。
“我没有闹,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明天就去你们医院。”柳非童很认真。
“不要来,再开玩笑我就挂机了。”黄欣茹开始实施软威胁。
“丫头,我没有开玩笑,我现在只对那医生有兴趣,他叫什么名字。”柳非童继续问。
“我告诉你名字,但是,你答应我,不要来我们医院,可以吗?我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人。”黄欣茹不想提张康平的名字。
“可以,放心吧。”柳非童点头答应。
“张康平。”黄欣茹小心地说。
“明白,我有点事情,挂了,丫头。”柳非童说完,挂了手机。
黄欣茹说完“张康平”三个字,松了一口气,心里也舒服了很多。这些日子,她太压抑了,差不多被这三个字闷死了。蔡玉娟因为不和她在一个部门,每天和她错开了班次,彼此很少碰面,就是有什么事情,也不敢和她说,毕竟大家在一个医院,虽然住在一起,但是,还是谨慎点好。
黄欣茹心里的石头落地后,高兴地站了起来。护士站光线不是很好,灰暗而阴郁。她穿着一件短袖白大褂,裙摆随着体位的变化,在悠然飘动。
黄欣茹突然想唱歌了,可是,一时又找不到歌词,在嘴里含糊着,也不知道唱的什么。这时,贺薇薇走了过来,看见黄欣茹在哼歌,眼睛立即放出一道光芒来。
“今天怎么那么高兴?”突然,电梯门开了,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
“张医生,是你啊!今天值班,怎么有时间来病房转悠了?”贺薇薇反应很快,回头看着电梯门,巴结地说。
“我一出电梯门,就听见歌声了。”张康平没有正面回答贺薇薇的话,双目投向默不作声的黄欣茹。
黄欣茹低着头,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张康平所在的方向,歌声嘎然而止。张康平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直接站到黄欣茹的面前。
“几号病房?几号病人?”张康平和蔼地着着黄欣茹。
“张医生,你来了?我带你去。”黄欣茹依然低着头,在前面带路,声音像蚊子哼。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48号病房走去。48号病房在走廊的最深处,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走廊没有灯,黑洞洞的。病区使用的是医院中央空调,很多病房的门都是关着的,空灵而寂静。
医院是一个阴气很重的地方,黄欣茹走在前面,张康平跟在后面。在他们的身后,是贺薇薇嫉妒的眼睛。她第一次发现张康平对新来的护士那么专心,那么用情,连她的话也不搭理了。
黄欣茹走得很快,仿佛在逃命。张康平的脚步声很重,一直跟在她的后面。走进48号病房,病人已经躺下休息了,黄欣茹走过去,掀开了病人的被子。
“医生来了。”黄欣茹轻声对病人说。
“什么地方不舒服?”张康平走过去,看了看病人的拆线口。
“今天上午拆的线,伤口一直在流血,是不是刀口感染了。”病人家属代替病人回答。
“好,我知道了,好好休息,不要随便乱动。我马上给你开个方子,一会儿护士给你拿,你先吃了。有情况明天再说。”张康平非常平静,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走出了病房。
黄欣茹跟着张康平走出了病房,走廊里安静得出奇,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还有黄欣茹杂乱无章的心。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张康平的右手腕,可是,他穿着长袖白大褂,手腕以下的部分,被遮挡了。
“你跟我来下办公室,我去开个药方,你拿走。”张康平回头望着黄欣茹,往病房办公室走去。
“嗯,张医生。”黄欣茹点头,勉强笑了一下。
“新来的吧,工作还习惯吗?”张康平一边说,一边放慢了脚步。
“是,新来的,感觉还不错。”黄欣茹和张康平并列在一条直线上行走。
“那就好,好好干,你年轻,争取升到护士长位置。”张康平爽声笑了起来。
“谢谢张医生,我是学医的,不是护校毕业的。”黄欣茹强调了一句。
“哦?那你意思是将来不准备做护士了?做医生?拿手术刀?开膛破肚?”张康平继续哈哈大笑。
“也不是,我没有那个胆量。我就是想回到原来的专业,做个内科医生。”黄欣茹被张康平笑得毛骨悚然。
“嗯,是吗?”张康平说完,推开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的灯亮着,里面没有人。张康平反手带上门,径直走到一张办公桌,坐了下来。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黄欣茹,带着一丝暧昧迷离的光。
“你很漂亮,阿尔山的姑娘。”张康平突然说了一句,把黄欣茹羞得无地自容。
黄欣茹哑然无声。
“山里的女孩子,有一股超越于自然的气质,你知道那是什么?”张康平在桌上一堆化验本子里,翻出一本处方单,边写边说。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普通。”黄欣茹给问得晕头转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来,你过来,我告诉你。”张康平向黄欣茹招了招手。
黄欣茹不敢违抗,慢腾腾走了过去。
“把你的手伸出来。”张康平低头写处方,没有看黄欣茹。
黄欣茹耳热心跳,把左手伸了出来。张康平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瞬间,两人目光四对。黄欣茹低垂着眼帘,没有正面看张康平。
张康平突然扔下笔,放下处方单,站了起来。他伸出右手,一把握紧了黄欣茹的左手,接着,一个返身,把她拉进自己宽大的胸怀里。
黄欣茹轻微挣扎了一下,没有继续抵抗。她的目光落在张康平的右手腕上,那里有个非常醒目的星象图,暴露在灯光下。
“很乖,很有个性。”张康平搂着黄欣茹,说话的声音在颤抖。
“张医生……”黄欣茹畏缩在张康平的怀里,话没有说完。
“我喜欢你,招聘当天,我就喜欢上你了,你让我看见了自己的童年,和那些天真无邪的岁月。”张康平转身抱紧了黄欣茹。
黄欣茹呆若木鸡。
这个过程太快了,让黄欣茹不敢做出任何反应。她突然觉得张康平不那么可怕了,甚至发现他很脆弱,很温柔,有非常孤独的一面。
张康平没有想到黄欣茹那么乖巧,那么温顺,他有点喜出望外了。对于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女人的男人来说,这个过程实在太顺利了。
黄欣茹感觉自己如坠云端,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她可以清晰地听见张康平的呼吸声,颤抖地离开他的体外,传到她的体内。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很急。张康平立即推开黄欣茹,坐了下来。黄欣茹站在原地,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
“张医生,你在这里?还没有回门诊值班室啊,我发个私人传真,亲哥的,他在北京,等急了。”贺薇薇微笑着推开门,一眼看见张康平,满脸堆笑。
“嗯,我在给病人开处方。好了,黄欣茹,你马上拿过去,给病人下药。”张康平看着贺薇薇,把处方单递给黄欣茹。
“好的,张医生。”黄欣茹拿着单子,立即退了出去。
黄欣茹走出办公室,心里五味俱全。退出办公室的刹那间,她对张康平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好感。那种好感没有特别的理由,她只是喜欢他的体味,和那种迷人的清香。
黄欣茹拿着处方,直接坐电梯下了一楼。在住院处的专用药房,用处方单换了两盒药,回头到了护士站。黄欣茹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得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黄欣茹……”贺薇薇叫了一声,突然出现在黄欣茹的身后。
“嗯,我在。”黄欣茹手里拿着两盒药,举了起来。
“药拿回来了?”贺薇薇说完,坐了下来。
“是的,我去病房给病人发药。”黄欣茹往病房走去。
“站住!”贺薇薇猛然吆喝一声。
“嗯?有事情?”黄欣茹站住没有动。
“刚才你和张医生在办公室干什么了?”贺薇薇乜斜着眼睛,抬头看着黄欣茹。
“没……没有做什么啊!我在那里等张医生在开药方的。”黄欣茹感觉自己的热血一下子冲上了脑门,耳根立即烫了起来。
“开个药方还关着门?我都在门外站半天了。”贺薇薇酸溜溜的说着,话里有话。
“真的,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如果没有其他事儿,我给病人送药去了。”黄欣茹说完,朝48号病房走去。
黄欣茹不能说,也无法说。世界上有一种情感,是属于私人的,不能拿出来与别人共享。这种情感在隐私的范畴内,只适合一个人的空间,专门用来独享的。
贺薇薇一直期待拥有这样一种情感,她追求张康平一年多了,可是,一直遭到他的无情拒绝。他的冷酷,他的阴郁和他的沉默,一直让她嫉恨。这种嫉恨无边地蔓延着,扩大到每一个接近张康平的女人。
在外科病区,谁都知道贺薇薇喜欢张康平,为此,没有一个女人愿意接近张康平。贺薇薇的嫉妒,是从黄欣茹开始的。一个新来的女护士,土里土气的山里人,凭什么被自己看好的男人注意上了。
论外貌,贺薇薇自诩不比黄欣茹差。可是,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就赢不了她。她爱张康平很久了,一直无法打动他的心。可是,黄欣茹才来医院工作几天,张康平就被她点了穴,给她迷住了,贺薇薇不服。
贺薇薇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她恨恨地看着黄欣茹远去的背影,感觉内心比吃了酸葡萄还要酸。爱一个人,难道就那么难?
隔日下午酷暑,室外温度达到了四十度。柳非童在单位争取了半天的休假,直接到了南京古钟楼医院,挂了张康平的专家号。
为了证明黄欣茹的话,柳非童假装急性阑尾炎病人,求诊张康平。柳非童拿着挂号单,直接去了三楼门诊。问诊室排队的病人很多,所有的病人都是电脑挂号,按序排队。
终于轮到柳非童了,他拿起自己的病历走进了问诊室,坐在张康平的面前。张康平直接拿过病历,打开内页。
“什么地方不舒服?”张康平用疑问的眼神看着柳非童。
“这里不舒服,今天吃完午饭,突然感觉疼得厉害,在这里,下腹部。”柳非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下腹部。
“有没有恶心呕吐的现象?上床,解开裤带。”张康平说完,起身,示意柳非童上检查床。
柳非童现出痛苦的样子,慢慢地爬到检查床上,躺下。张康平走过来,伸出右手,在柳非童的右下腹阑尾区按了几下。
“哎哟……”柳非童突然大叫了一声。
“疼?是不是持续伴阵发性加剧疼痛?”张康平没有理会柳非童的叫嚷。
柳非童身体倦缩在一起,点了点头。张康平接着在原位又按了几下,然后叫他起来,自己走到自来水池边,猛地拉起了衣袖,开始洗手消毒。
柳非童一眼瞥过去,目光落在张康平的手腕上。那里,出现了黄欣茹所说的星象图。星象图忽明忽暗,在张康平的右手腕上,晃来晃去,分外显眼。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个图形的版本,应该和刘幻琳手心里的星象图一样,都是一个圆圈,里面横着一个十字架。
柳非童没有多想,迅速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下来。手机是经过特殊设置的,没有声音,也没有光源。拍完后,他立即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然后若无其事地返回到座位上。
“医生,我这是什么病?”柳非童坐下后,无话找话。
“急性阑尾炎,先给你开点药,回去吃,如果疼痛加剧,随诊。”张康平洗完手,用毛巾揩了几下,放下衣袖,重新坐了下来。刚才在他身后发生的一切,他一点也没有觉察到。
“谢谢了,要不要开刀?”柳非童继续问了一句。
“暂时不用开刀,保守治疗一周。”张康平迅速开了一张药方,把病历合上,叫下一个病号。
柳非童拿着病历,走出了医院。他没有拿药,因为他的身体根本就没有病。医院外,是光秃秃的大楼,没有绿阴,一阵热风吹了过来,接着就是毒辣的太阳照在头顶上。
柳非童站在外科住院大楼的楼下,迎着刺眼的阳光,看着九楼。他不知道黄欣茹今天上的是什么班,人在不在岗。他很想上去看看,想到对她的承诺,还是没有上去,直接回到了单位集体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