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以时听了夏一垠的话,心里却不禁莞尔,这刀总旗应该就是另一个时空的刀暹罗的先祖了,现在记忆里的这家伙倒是一个颇为可靠的部下,负责统领自己的三十多亲兵。
许以时虽然已经是身为正千户,但手下也只有三百多人,其中真正可靠的还是自己的三十多亲兵。当然了,这三百多人再怎么说也是参与过大战的精锐,相比一些已经军纪废弛的卫所士兵要强上很多。
另一边,夏一垠的话打断了许以时发散的思绪:“以时,你现在知道到底是谁袭击了你吗?”
“还能是谁呢?”许以时叹了口气。陇川宣抚司的首任宣抚使恭项,他与卫所矛盾始于卫所与麓川周边地区的贸易。朝贡贸易在明代是一种处于灰色地带的存在,卫所擅自进行这种贸易不能说是受到大明律允许的,而恭项则是因此狮子大开口,想要攫取其中的大部分利益。可眼下千户所刚刚建立,正是迫切需要银粮支持的时候,失去了贸易的收入,千户所的发展就无从谈起了。
夏一垠也了解这里面的事情,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为他的伤口换药。这一手换药的本事是跟着卫所里的唯一一个郎中学的,许以时想到这一点,忽然间理出来了一些做事情的思路:要把一方管理好,无非是两点:军和政,而要把军和政做好,根基上就是把医疗,科技和教育做好。教育是百年大计,此时他处于危困之中,只能将教育融入发展过程中。
“阿垠,你在这里,和卫所其他里的女人处的怎么样?”许以时问。
夏一垠白了他一眼:“你打听别的女人做什么?”
“我…我没想什么坏事,人家都是我手下的家人,我能想什么坏事。”许以时不禁被她强大的想象力所折服,“我是想让她们在军营里多发挥一点作用。”
“作用?”夏一垠好奇,“在军营里能发挥什么作用?”
“就是做医师啊,你看看我,因为有你的照顾,这么重的伤势都能复原过来,很多手下却保不住性命。”许以时说,“卫所里的军粮还有剩余,正好可以发给她们。”
“这…好做吗?”夏一垠有点迟疑,“我担心李郎中不答应,他连教我给你换药都很不情愿。”
“这倒也是。”许以时想到了那个老头子的古怪脾气,“那就这样,我让人搭两间相邻的房子,让他教给你,然后你再教给其他想学医术的房子。”
“那也要等到你伤好了之后再说,别又伤了身体。”夏一垠担忧地看着许以时,有点生气地鼓起来了脸颊。
“好说,好说。”许以时也不急,他要做的事情可不止发展医学一件,冶炼和火铳的改进可能更重要一些,不过正如夏一垠所说,养好伤是第一要事。
伤口不再疼是两周之后的事情了,这两周的时间里,许以时依靠零零碎碎被夏一垠准许的活动时间里,画好了高炉炼铁的全部设计图纸,线膛和滑膛火绳枪以及线膛和滑膛燧发枪的设计图纸。明朝的军队热武器装备率很高,但是过于劣质的热武器的效果可能还不如弓箭和刀剑,只有具备过硬的枪支素质,才能形成冷热武器之间的碾压能力。
能够正常出门之后,他的第一站就是卫所里的铁匠铺,一步步提升古代的生产力,把铁匠从打马掌的水平提升到制造枪支的水平是第一步,考虑到安全性的因素,许以时喊来了刀总旗。
刀总旗名叫一勐,被叫到铁匠铺去后,看着陈铁匠趴在一堆鬼画符一般的纸上的样子有点发懵,他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许千户,您叫我到铁匠铺这里来做什么?”
“我要升你的官。”许以时笑眯眯地说。
“啊?可是我再升就是百户了啊,我们也养不起这么多兵吧。”刀一勐也是个明白人。
“不是百户,是我封你的官。”许以时故弄玄虚起来。
“这,官职总归是朝廷封的吧。”刀一勐为难地笑笑,“大人您别拿我打趣了。”
许以时正色起来:“我问你,你在陇川听谁的?是恭顺宣抚使还是我?”
“那…当然是大人您,要不我们兄弟也不会拼死把您救出来。”刀一勐低头回答。
“按规矩,你们听谁的?”许以时又问。
“该听恭顺的。”刀一勐茫然地回复。
“所以呢,你这么做是不是违逆了朝廷的规矩?”许以时见到刀一勐已经进套了,心里一喜。
“这,我不敢啊。”刀一勐脸色苦了下来。
“没什么好怕的,一勐,你没有做错,有时候,会有更好的规矩,比如我的规矩就比恭顺要好。”许以时声音温和,“他目无法度,你救了我,保护了我的规矩,所以陇川百姓仍然有我们卫所守护,还能安居乐业,这就是朝廷的规矩,而我们的规矩,正是在严格遵循朝廷的规矩,懂了吗?”
“在下…在下明白千户大人善用好规矩。”刀一勐实在不知道自己此次是福是祸,脑子飞快转动。
“这次,我要建立一个部门,唤作炼金院,你就做这个院的头人,官名院使,铁匠铺的陈铁匠你认识吧。”许以时又问。
“在下认识。”刀一勐听得许以时讲到“院使”云云,已是惊得冒出一身冷汗,但还是先回答问题。
“以后他就是副院使了,你负责监督管理他,也要多向他学习院中事务。”许以时说,“你仍然是百户,统领亲兵,这你不需要担心。”
“在下只是担心这炼金机械院做的事情是否合乎规矩…”刀一勐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千户这私自创建官职实是太令他惊讶。
许以时大手一挥:“再合乎规矩不过,我们卫所立此炼金院只为两件事:一为研习锻冶,此事既对军备有好处,打造些农具,对农户也有裨益;二为强化军备,对我们卫所为朝廷守卫疆土,保境安民更是大有好处。总而言之,只有益处,没有逾矩之处。”
刀一勐听着许以时介绍得天花乱坠,心里也渐渐激动起来:“千户大人放心,既然这炼金院是千户大人的绝佳计策,在下一定不负所望。”
许以时点点头,心里也是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是踏出来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