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我,这把剑是你祖上从明朝正统年间传下来的?”许以时看着对方真诚的表情,忍不住一再地摇头。
这是一把整体上呈现为银白色的剑,剑身长约六十厘米,宽约三四厘米,表面光洁干净,没有多余的雕饰,剑柄上则是刻着龙与蛇交缠的繁复纹路。
看到这把剑的第一眼,许以时就想起来了大名鼎鼎的越王勾践剑,无论如何,从这把剑身上都看不出来和明朝有什么关系。
许以时是一名旅行家,靠着在网络上发布的各种游记视频的收入走遍了大半个地球。除了旅行,许以时对于历史也很感兴趣,他旅行的目的地往往与历史有关,而这一次前来陇川正是如此。
陇川,是明征麓川之役的前线。公元1438年到1449年,即明英宗正统三年到十四年,明朝四征麓川。这一场战争虽然没有之后发生的土木堡之变的名气那么大,但对于明朝的影响却格外深远。为了这一仗,明朝调动了大量的兵力以至于北方边防空虚,瓦剌做大,但最终的战果却也只能说是一场惨胜。《明史?列传?卷五十九》中有一句话这么评价麓川之役:“以一隅骚动天下”。
许以时来陇川这一次,除了计划拍摄云南的美丽风光之外,就是怀着一些在这一带找到一些明代战争遗留下来的痕迹的心思。只不过在山林里穿行了几天,历史的痕迹没找到,当地餐馆的香茅草炒鸡的美味倒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此时,许以时眼前的人名叫刀暹罗,是他现在落脚的旅店的老板。前一天许以时进山摄影的时候,一不小心踩空摔倒,扭伤了脚动弹不得,没想到恰巧遇到同样进山采摘草药的刀暹罗,硬是被他背了几十里地,直接背回了他家的民宿。许以时承了刀暹罗的人情,干脆买了一桌他这里最贵的菜,又邀请他过来一起喝酒。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开始聊了起来,这不聊不要紧,一聊却有了新发现,原来刀暹罗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一听说许以时是个在网络上发布视频游记的旅行家,立刻兴奋地翻出来了自己家传的古物,要作为卖点来给他的民宿宣传一下。结果,就发生了开始的这一幕。
“我说,刀暹罗,你这把剑真的不是现代的仿制品?”许以时有点尴尬地问。
“不可能,我第一次见到这把剑的时候还很小,那个时候我家里人搞来一件假货图什么呢?”刀暹罗坚定地摇了摇头,“而且我爷爷也给我讲过这把剑的故事,说是啊,明朝正统年间,兵部尚书王骥率兵出征平麓川之乱,我祖上就跟随一名叫做许以时的年轻军官作战——”刀暹罗说着,和许以时两个人都愣住了。
“你确定那个军官也叫做许以时?”许以时问。
“我记得我爷爷说得就是这个名字呀,怎么和你还重名了?”刀暹罗也是挠了挠头,很快又放到了一边,“先不管这个,那个许以时带着我爷爷打了很多年的仗,后来一次战事不顺,他重伤阵亡,临死前把这把剑托付给了我爷爷保管,说是让我爷爷替他存着,于是我们家人一代传一代,就从明代一直保管到了现在。”
“这故事,听着有点怪怪的。”许以时皱了皱眉头,又感觉刀暹罗不像是在说谎话,于是伸手拿起来了那把剑,想要再仔细端详一下,没想到自己的指尖刚一触及剑柄,立刻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意识恢复过来的同时,一股淡淡的熏香在鼻尖萦绕,许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努力回忆自己昏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自己一手捂着胸口的箭伤,一手把佩剑托付给一个向来可靠的部下的画面。
许以时心头一沉,暗叫不对劲,下一个瞬间里,如同潮水一般的记忆涌入脑海。他费力地睁开眼,整个人却已经完全失去力气,瘫在床上。现在的他,是大明陇川宣抚司陇川千户所五品正千户许以时,以广南卫的一名小旗出身,几年下来因为战功升到到了掌管一方千户所的位置。
胸口的箭伤仍然火辣辣的疼,但此时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许以时想,他大概就是在碰那把剑的瞬间穿越到了明朝的那个军官许以时身上,救活了本来应该已经阵亡的许以时,也改变了世界线。
许以时微微移动视线,环顾自己所在的地方:这是一间装饰颇为华贵的房间,虽然不算大,但是天花板很高,显得很宽敞。从窗户的样子来看时间还不晚,天色未暗,但是房间由于采光设计的局限,仍然算不上明亮,几盏外型古朴大气的铜制长颈油灯发出昏黄的光。床是上有布帘遮挡的样式,窗前的一张圆凳上放着的正是刀暹罗给自己看的剑。
许以时不禁苦笑,这下证明倒是证明剑是真货了,可自己也被送到大明来了。不过许以时一直是个很有冒险精神的人,曾经也无数次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穿越到古代要做些什么。现在虽说来真格的了,有种叶公好龙式的惶恐不安,但心里更多的是兴奋和期待。
正想着些春秋大梦,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个女人走进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深色的木制方盘,盘子里面放着药和麻布。这个女人容貌秀丽,只是脸上愁容不展,但当她看到已经苏醒过来的许以时后,立刻露出来了惊喜之色:“太好了,以时,你醒了!”
“阿垠。”许以时开口回应,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极为嘶哑,显然是伤重初愈的缘故。这个女人是许以时曾经的上司,广南卫一位百户的女儿,上司也是因为随军征战,几年前染瘴疬而死。而他的女儿夏一垠自小在卫所里长大,和许以时算是青梅竹马,虽然因为连年征战没有成亲,但也是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了。
“你这一次伤的很重,如果不是刀总旗不听你的让你抛下他,硬是把你背回来,你让我该怎么办啊?”夏一垠走近许以时身旁,把方盘放下,轻轻地握住了许以时的手,刚说了两句,眼眶就开始泛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