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原国吏部尚书府
风行与一尘聊着他们的大业。“公主,自七年前平国那场谋划,明里暗里折损不少人。平帝似乎有所警觉,我们的人很难再安排进去了。由于我们所剩人数不多,很难将他们逐一攻破,属下昨晚突然想到一计。”附一尘的耳旁说了什么;一尘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但风采依旧,勾唇一笑。“以前我只知道要手刃仇人,劳心费神地谋划,却是两边都讨不到好。我早该想到应该‘鹬蚌相争’的道理。”
不知是不是当年一尘那一招斧底抽薪杀害了许多人才起了效果,平原两国同时建国,但原国国力现在已不如平国。虽有百年之约在,但原帝仍是十分担心,特别是看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如此平庸,朝中的能臣大都已过不惑之年。可能由于平日忧思太甚,此次竟缠绵病榻不见好转。与心腹大臣商量之后,决定要与平国有一场政治婚姻来加强两国的共存局面。但公主原曦已出嫁,所以只能向平国求一位公主,作为原国的太子妃,原国未来的皇后。原恬一百个不愿意,他心中属意的妻子,是肖瑶。无论什么人劝导都无用,最后是肖瑶说,成为皇后会有许多杂事,他们会少了许多相处的时间,她也不愿意;让原恬顺了父母的意思,但要他亲自前往平国挑选,说要挑一个好脾气的,不能挑个日后会为难她的。原恬听了之后觉得甚有道理,便欣然前往平国。
朝天城北边一座山上,一个不起眼的洞口被石头挡住,平日里有两个一尘的人在隐蔽处看守。由洞内的缺口往下,竟是一个宽敝的空间。一尘走到牌位前,上了香:“父王,女儿无能,多年来只能陪他们小打小闹,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多大伤害,而本族子弟却死伤不少。不过如今女儿想了一个方法,或许我们能坐收渔翁之利,请父王等女儿消息。”
“你又想做什么?”顾澈被铁链锁在后面的石柱上限制了自由。
“一邱哥哥,我也不想关着你,但若你在外面,一定会坏我的事;我不忍心杀你,待我大仇得报,自会来放了你。”一尘过去替顾澈理了理头发,拍拍他身上的尘土,八年了,她关押他已经八年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要伤及无辜。”顾澈抓着她的手,声音擅抖着,眼里是无尽的无奈与忧伤。一尘推开他的手,欲离开,顾澈一把抓住她的衣服,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请你不要伤害舒哲皇后和永乐公主,若是你非寻他们报仇,我愿意代替他们,要打要罚要杀都可以。不要伤害他们……”
“这么些年,我来一次你就要说一次,他们比你的亲人还重要是吗?今天我索性告诉你,舒哲七年前已经死了,不久她的女儿就会前来和亲,成为原国的太子妃。”说完径直往来时路走了。
“你不要走,你说清楚,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啊——”一尘来到洞口,还隐隐听到有些声音。风行轻唤一句公主,一尘才道一句走吧。没有人比风行更了解一尘,一尘公主重视亲情,即使一邱不算她的亲哥哥,但从小一起长大,她记住了他所有的好。一邱总是言语上劝说,要一尘公主放弃复仇。但血海深仇,没有看到那满目苍荑的城池、没有看到亲近人一点点被火苗吞噬……人何等自私,灾难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宽恕就一点也不难。
平国
新后不喜琮舒,自打听说原国要来求亲,就想让琮舒去和亲。虽论理上,年龄合适的帝女只有她,但难保陛下会不会做些什么。总之,她要想办法,让和亲人选只能是她。
琮乐殿内,琮舒自那日发泄一场之后,心境平和了不少,加上暮雪的劝解,她决定慢慢试着与她的阿爹重新来过。阿爹不来,我可以去,内心想着,但也要时机合适。虽然说不清七年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阿爹必定也是日日受折磨,而且他也在变老,或许有一天就见不到了,他和阿娘的事,让他自己同阿娘去讲清楚。
“听说三天前原国使节已经进城了,今日陛下会接见原国太子。他们此行是来平国求娶一位公主,去做他们原国未来的皇后的。”暮雪边为琮舒梳头边说着。
“有听说要谁去吗?”琮舒问道。
“这奴婢就不清楚,但听说原国陛下亲自修书一封求娶陛下的亲生女儿。宫里左右不过你和长乐公主,但陛下应该都舍不得。”
“嗯。”琮舒还有一个月就及笄了,已是大人模样,退去童年的烂漫退去少年的青涩,经过这么多事,镜子里的她真是国朝公主该有的娴静端庄。
“舒儿真的是长大了呢。”暮雪看着琮舒感慨到。
“差人与娘娘说,明晚的宫晏我会去。把玉佩拿出来吧,到时要用的。”
“好。咦,怎么不见了?”暮雪查看平时她收玉佩的地方,没有看到。八年前那件事情之后,琮舒就自己取下玉佩,不肯再带,她怕弄丢了又添罪过,就一直替她收着。
崇政殿
纪珩刚送走了原国太子,手里抓着玉佩,面带愠色走出来,等候在一边的纪沁扑上来,“父皇,沁儿好想你。”纪珩看着纪沁胸前的玉佩,心中惊惧万分,但转瞬间被愤怒代替。推开纪沁,快步向琮乐殿而来。暮雪和琮舒正在疑惑之际,看到纪珩气势汹汹而来。暮雪借着行礼挡着琮舒,礼未行完,便被纪珩推倒,纪珩将坐着的琮舒拉起来。“这里到底怎么亏待你们了?阿哲死也要离开,你就算远嫁他国、不顾纶常也要离开。你们到底在想什么?我要怎么做你们才能满意。”说完推开了琮舒,将玉佩摔在地上,琮舒后退几步,抓住桌子才站稳。琮舒怔怔看着碎成两块的玉佩,不过几秒钟,她便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陛下息怒,公主早上还……”
“阿娘为何离开,陛下不知道吗?您不是亲自看着她走的吗?我为什么要走,因为我与你们都不是一家人啊,连长乐公主都说我是野种啊……”琮舒打断暮雪的话,一边说一边靠近纪珩,暮雪拽着琮舒的裙角,纪珩扬手给了琮舒一巴掌。琮舒微微喘着气,但目光依旧是骇人的冰凉。纪珩仍在愣神之间,一屋子的人早都趴在地上了。
一日后的宫晏上,琮舒独自一人出来吹吹风散散酒气,站在太液池的九曲桥上,月亮又要圆了,这宫廷景色都没怎么变化,但处处都透着一股压抑的拘束,宫人似乎也多了,但都低头匆匆走路,似与八年前不同了。
“你是永乐公主吧。我听他们说玉佩是你的。”琮舒看到一个清秀的少年,眉眼间都透着一股孩子气,虽高她半个头,但他那一笑,让琮舒有种她可以做他姐姐的感觉。
“琮舒见过原国太子殿下。”
“不必客气,我人刚到驿站没多久,就收到你差人送来的玉佩。你真的倾心于我吗?我们不是不曾见过吗?”
“那日唐突了。但殿下就不觉奇怪,不差人送还吗?”
“那人没留下任何关于身份的信息,只说将此玉佩呈给平国陛下,我们自会相见。咦,那人不是你的人吗?”
琮舒笑而不答,又继续问道:“那你怎么同陛下讲的?”
“我是来求娶公主的,这种不明来历的东西自然要禀明清楚的。我就实话实说了,但我注意到平国那些大臣在看到玉佩时议论纷纷的样子,觉得很奇怪。今天有人告诉那玉佩是永乐公主的。”
“出来久了,琮舒要回席了,太子殿下自便。”两人互行礼节,琮舒离开。
“父皇要我一定娶个公主回去,那长乐公主太小了、性子也不好,说不定会欺负阿瑶;这个永乐公主看起来挺温柔的,应该不会欺负人的。”原恬自言自语着也离开了。
不久就传下旨意:永乐公主及笄之后前往原国和亲,共筑和谐邦交。及笄礼从年前就已经在准备,如今又添大婚在即,六司忙得不可开交。琮舒倒无甚感觉,她只是觉得原恬性格不错,干净得可爱,她有把握自己不会被他欺负了去。
平城,舒氏医馆
琮舒坐在槐树下,槐树好像更老了,更壮了。琮舒慢慢刨着土,待看到红红的封坛布时,往事点点扑面而来。“阿娘,为什么要瞒着阿爹埋这个?”
“这是你阿爹喜欢喝的酒,我们要离开了,等到琮舒及笄时,我们三个一起来开坛,给阿爹一个惊喜好吗?”
“好。”琮舒跟着回忆,喃喃应了一声好。
琮舒出嫁时,典礼空前盛大,父女俩一举一动都跟着礼部的章程走,并无逾矩。琮舒走后,一个小宫女给崇政殿送去两坛酒,说是永乐公主吩咐在其出嫁后,送来给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