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平联军发动最后进攻前夕,异族皇城,人心惶惶。一道黑影避过巡逻的侍卫,来到一座荒废的宫殿,推开斑驳的大门,坐在台阶上。“阿娘,就快结束了,你希望的和平就要来了,不过是大王输了。这次来是来和您告别,顺便带一尘离开,毕竟她是我唯一的妹妹。”说完重重对着大殿上的高位叩了三次首,起身离开。
异族公主一尘忧于异族目前的形势,本来也打算一旦输了战争,就牺牲自己的幸福前往原军或者平军和亲,但是和亲请求都被拒绝。如今大军压城,却什么都做不了。
“一尘。”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是谁?”一尘的手伸进枕头底下,那里有一把匕首,自战况急转真下以来备用的,用来防身。待来人扯下面罩,慢慢走近。一尘才慢慢开口,试探性地问,“你是一邱哥哥?”
“是,一尘,跟我走吧。”
“一邱哥哥,这些年你去了哪里?现在异族大敌当前,若一邱哥哥肯回来为异族效力,父皇定会不计前嫌的。”一邱看着一尘抓着自己的手臂,仿佛自己是她最后一要救命稻草。就像儿时,她生病时阿娘不给她零嘴,她央求自己给她带些的时候。一邱拍拍一尘的手,“大王做的那些事你清楚吗?”拉着一尘在桌子边坐下。
“哥哥指哪些事?”
“豢养毒师,制毒投毒。”
一尘有些不解,口气颇有些不耐烦:“知道。但是哥哥,行军打仗不是讲究兵不厌诈吗?再说了,这也是兵行奇招,他们中原人自己想不到,倒拿起圣人的架势,赖我们的不是。”
一邱有些生气,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歪理。“兵出奇招?不走正道,是胜之不武;不顾百姓不计民生,是非仁政。为君者,当心怀天下,胸怀万民,方能国祚永昌。大王不行仁政不走正道,失了民心失了天下……”看了一尘一眼,终有些不忍,“不过顺应天意。”
一尘气得站起来。“哥哥就这般软弱?若今日是我异族取胜,天下可还有那些话?历史向来都是强者为王败者寇,今日异族大势已去,哥哥就忙着踩一脚,借此表明心志撇清关系?阿娘若是知道会作何感想?”
“今日来不是来同你吵架的,我是来带你离开的。”
一尘抹了一把眼泪,“我不走,我会与异族共存亡。”
“不值当。一尘你还小,将来你就会明白的。况且,大人这一代人的恩怨,没有必要孩子去承担。”
“你走吧,我不想听你说话。再不走,我就喊人了。”一尘背对着一邱,下了逐客令。一邱无奈之下,跃窗而出消失在夜色里。
自那夜不欢而散之后不久,平原联军改动最后的反攻,异族都城大都沦为一片火海。皇城上空犹如万千流星划过,亮如白昼。一尘走出宫殿,到处都是走水了,和宫人慌忙逃命的宫人。默念一句“兴儿、念儿”便跟着逃亡的宫人逆流而上,要去找她年仅八岁的弟弟也是世子一兴和年仅三岁的妹妹一念。一尘光着脚在宫道上跑着,途中跌到了几次,内心十分绝望,上一次这么绝望还是母亲去世的时候。
一尘来到一座宫殿前,熊熊的大火已经封住了各个入口。一尘想要往里冲,被一邱抓住。“你疯了吗?火势这么大,人早没了。”一尘满脸泪痕,试着挣脱束缚,“放开我!那是我的弟弟妹妹,不是你的,你当然可以无动于衷。”
“如果我能早来一该,我也会进去救人,但……对不起,我来晚了。”啪,一尘情急之下,用另一只手打了一邱一巴掌。二人僵持一会,一邱毫不犹豫地用麻针扎晕了一尘,趁乱带着她离开了。
舒氏医管
舒哲看着熟睡的琮舒,甜甜的心里划过一丝惆怅,琮舒都已经三岁了,三年了啊。
抬头透过窗户看到对面顾澈的房间亮着灯,莫不是回来了。舒哲想着走了过去,看到顾澈床上躺着一个陌生女子,顾澈正在为她擦拭,女子口中不停念着“兴儿、念儿,别怕,姐姐在这里。”
“这就是你说的不得不去办的事情?”顾澈被吓了一跳,看到是舒哲后,点了点头。舒哲觉得气氛不对,便问道:“她是谁啊?怎么了这是?”
谁料顾澈扑通一声跪下,向舒哲叩了叩头,说到:“夫人,顾澈一直有事瞒着你和将军,不敢求夫人原谅,但求夫人不要伤害一尘。”顾澈向舒哲讲述一段埋藏在心里许久的往事。
顾澈另有一个名字“宇文一邱”,是异族宇文一朝曾经的皇子,但并非异族血统。母亲顾氏原是中原人,却爱上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顾家唯一的男丁。两人两情相悦,在一次晏会之后把持不住,受尽家中人的嫌弃。顾父原想勒死女儿一了百了,但兄长以绝食相逼,最后顾父拗不过,留下了顾氏。但要顾氏兄长马上成亲,顾氏也被送到城外的庄子静养。但不知怎的,三日后就收到兄长病逝的消息。顾氏逃出庄子,只为再见兄长最后一面,但却被拦在顾家门外,管家说顾家已经对外宣称顾氏兄妹双双染上恶疾去世,世上再无顾氏此人。但管家终被顾氏兄妹不被世俗接受的感情打动,悄悄告诉顾氏要好好珍惜,这条性命是她的兄长拼死向老爷求来的。
顾氏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醒来发现自己在一处账子里,她被异族世子宇文雄志所救。宇文雄志对女子向来挥之即来挥之即去,唯独对顾氏,却总怕逼她太紧怕她受伤怕她伤心,对她百依百顺。顾氏虽感激他却并无想法,内心挣扎着是否应该随兄长而去。直到因异族内部夺嫡分争,对手发动政变控制皇庭;宇文雄志勤王围城。对手情急之下抓来了顾氏,以她为筹码,要宇文雄志江山美人二选一。最终宇文雄志选了她,带着她一路逃亡至极北苦寒之地,在顾氏内心愧疚难当的时候,笑说:“区区几座城池不算什么,再过个三五年,我定把它打回来。到时候,我会统一整个北方,依着你们中原的规矩,以它为聘,向你求亲。”顾氏看着那个嘿嘿笑着的宇文雄志,内心一处柔软的地方融化了。顾氏借着火光,想着兄长的叮嘱,“无论日后境况如何,若我不能陪着你,你也要找一个疼你护你的人,幸福过一辈子。”在火光里吻了宇文雄志的脸颊,道一句“我答应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夫君,聘礼先欠着。”宇文雄志愣神两秒,迅猛打横抱起顾氏,向天长啸,“长生天在上,今后我定不负大妃。”就这样,顾氏成了大妃。
“但在一个月后,母亲却被发现怀上了我。而我已经三个多月,不知是不是因为徒遭变故又连连逃亡,母亲竟未发觉自己已经三个月不曾有月事。若不是突然而来的恶心呕吐,看了大夫,才发现自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宇文雄志虽对顾氏极好,但肚子里是兄长唯一的孩子,她不敢冒险。买通了太夫,慌称只有一个月的身孕;因着人纤细,倒也看不出什么。
那时天下已经渐渐不太平,南边的周帝暴唳,杀伐无度;北边内乱未平,整个天下纷争不断。“母亲是极聪慧的女子,也曾随家中兄长外出听学,熟读政史兵书。想着我,想着无辜的百姓,想着对她呵护备至的夫君,她做起了大王的军师,帮着夺了好些城池。所过之处又效仿中原前朝仁政,北地百姓称他们为‘长生天下凡’。”
在顾澈三岁时,宇文雄志统一了北方。但草原部族众多,势力错综复杂,在顾澈十岁时,他的妹妹八岁时,宇文雄志娶了一个政治联姻的女子,那女子为平妻,处处与顾氏作对。“虽然大王几次看不眼,总想发落了那个女人,但总被母亲拦下,说他们夫妻皆心中有大志,先不与她计较,待统一了天下再作打算不迟。但后来,后来不知怎地,母亲的往事被人抖落到大王跟前,大王虽怒斩了那人,说他污蔑大妃,却也前来寻问母亲。母亲没有隐瞒,大王失魂落魄地走了。母亲却一刻不停,连夜送我出宫,一路南下,来到中原故地。告知我身世,把我托付给一位婆婆,那是她的奶娘;她要我好好活着,以后都不要去找她了,此身不要再踏进北境一步。”
“小时候我跟一尘极好,她总爱粘着我,我也喜欢带着她。但自那年之后,我们就再没有见过。我也遵守着母亲的话,再未踏足北地,但这一次不同,若我不去……一尘是我唯一的亲人了。”说完顾澈又深深叩首下去,久久未起。舒哲轻叹一句,起身向外。
“这次是阿珩心急,怎就到了用火攻的时候?她如今无依无靠,也只有你了,只要她不生事,我不会告诉阿珩,就当还你的恩情。让她留下吧。”说完舒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