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二月
临近春节,姥姥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我坐在沙发上,本来想立马站起来回房间的,但觉得当着姥姥的面好像不太好,于是只得硬坐在那里,想着找点什么事做,左右看了看,电视也没开,不然还可以假装认真的看电视,姥爷坐在我斜对面的沙发上,在看报纸,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姥姥,随即便低头看报纸,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有点供应不足,呼吸都有点不顺畅,姥姥还在絮絮叨叨的讲,过年你不回来你要去那里?我低头看着地板,关于她的消息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有时候也会想,她怎么不悄无声息的消失呢?让姥姥姥爷以为她还活着就好,不要有任何消息,也不要有任何的联系,姥姥还在讲,你爸在看报纸,任然在我旁边坐着呢?要他接电话吗?我唰一下站起来往卫生间走去。不理会背后的突然安静,我关上卫生间的门,松了一口气,听见姥姥把电话挂了,我站在卫生间深呼吸,才开门出去,没有看他们,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呆呆地坐在书桌前,直到姥爷喊我吃饭。
我回答,嗯。
我开门走出房间,姥爷温和地说,你作业还在茶几上呢,收好了,省得你姥姥不知道给你当垃圾丢了。我看着姥爷笑了笑说,嗯。瞬间就觉得自己很罪恶,跟两位老人耍什么性子,姥姥在餐桌旁说,吃饭咯,杵在那里干什么。姥爷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走吧。我点点头向着餐桌走了过去。
帮姥姥洗好碗,走到沙发旁坐下,电视上一篇热闹欢腾的景象,哦——要过年了,姥姥在一边织毛衣一边看电视,时不时的又和姥爷唠叨几句,一切似乎又回归平静,我拿起桌子上的练习册翻开,左右看了看,起身去找笔,走进房间在书包里翻了一阵,拿出陆海蓝的数学书,放假那天我故意拿错的,我看着手里的数学书,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我的人生,来到了一个无比错综复杂的路口,我站在那里,烦躁不已,茫然失措,混乱不堪。元旦那天晚自习的课间,我很挫败的走出教室往厕所走去,在楼梯上遇见杨毅,很激动的冲到我面前,抱着我一阵摇晃很开心地说,啊——————你看到没,我和陆海蓝和好啦!然后放开我,把手掌五指张开举到眼前说,一脸窃喜地看了看手掌,然后对着我很开心地说,我们还握手了。然后双手捧着脸,笑得很得意,很招摇,让人恨不得想一巴掌摔在他的脸上,我看着他,勉强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有一瞬间,我内心是真的为他高兴的,因为他的勇气,但下一秒就是深深的怀疑,我目光如炬地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是真的道歉?
他伸手过来挽着我的肩膀郑重地回答,当然啦!
我冷笑一声,继续很怀疑地问,为什么?问出口的那一刻我都忍不住的嘲笑我自己,还能为什么,因为他喜欢她。
他问我,你要去哪里?
我愣了一下说,去厕所。
他挽着我就往前走,边走边说,走走走,我陪你去。
我皱着眉头,内心很抗拒,却不得不被他挽着往前走,在路上,一直在和我讲,什么人生,你的我的他的,是不一样的,他是这样,他又是这样等等,云云总总,说得我云里雾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们站在厕所外面的花台前,他抽着烟叹口气摇摇头说,唉——你没经历,你是不会明白的。仿佛他是什么历经人世沧桑的高人,看透世间万物,我茫然地看了看周围,校园昏暗的灯光下,周围来来往往的是去厕所和从厕所出来的同学,所以,现在站在厕所外面,听他说这些我,是他问题更严重还是我问题更严重?
他看着我难以理解的表情,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起来,我斜眼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伸手挽在我的肩上,仰头看着夜空,吹了吹额前的头发说,我问我妈,我骂了我们班一个女生,她和我打了一架,我把她打哭了,是不是应该去给她道歉?我妈疑惑地看着我,想了一会儿说,那天你们俩不都道歉了吗?顿了顿,戳着我的脑门数落我,你又和她打架!你一个男孩子,老和一个女生打架,算什么男子汉。我惊讶地看着我妈说,你居然还记得。我妈猛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说,我怎么不记得,人家站在你旁边还没到你的肩膀,你还好意思和人家打架,脸都让你丢光了。默了还很赞叹地说,啊——我妈记性真好。最后没头没脑的问我,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我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问的是我也觉得他妈妈记性好,还是觉得他很丢脸,还是觉得他应该去道歉?我只觉得他让人莫名的烦躁。
我伸手拿开他挽在我肩膀上的手,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手插在裤兜里默默无言地往前走,在回教室的路上,看见陆海蓝和李一箫在我们的前面,她们后面还跟着楚安明和王伟,不知道在她们在聊什么,她转身看着王伟和楚安明,校园昏暗的灯光,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爽朗的笑声,然后王伟说,姨娘,脸皮稍微薄一点可以吗!陆海蓝反驳他,我不呢!哈哈哈——
我和杨毅站在离他们不远的花架下,看着他们走上楼梯,杨毅在我旁边伸了一个懒腰说,哇————我好喜欢。我转头盯着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并没那么认真,眼神却很笃定,内心一片杂乱,一瞬间有万千的思绪涌上来,下一秒又仿佛一片空白,我甩了一下头,让自己不要想太多。
期末考试结束的时候我坐在我的座位上,心里一阵一阵的郁闷,她怎么不问我要电话号码?万一假期的时候,遇到不懂的,不是也可以问一下嘛!看着正在收书的陆海蓝,一个人自言自语,拿起一本书,看了一眼,然后坚定地说,这个要带回去好好复习。再拿一本,看了一眼,还是很坚定地说,这个要带回去好好复习,桌子上的书几乎都被她装在书包里。明明数学书就放在桌子上,还翻箱倒柜地找,我拿起她桌子上的数学书,正想告诉她,想了一下,把她的书放在我的课桌上,把我的翻开,在第一页我的名字下,快速写下了姥姥家的电话号码,轻轻推了过去,她在抽屉里翻了一阵后,直起身体看见桌面上的书,看了我一眼,我以为她发现了是我的书,赶紧低着头装作在看书,悄悄地瞅着她的举动,她把书拿起来放在书包里。我也把桌子上她的数学书胡乱地抓了放在抽屉里,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杨毅从外面进来,看着陆海蓝圆鼓鼓的书包惊叹,啊————你要带这么多书回去?陆海蓝抱着书包看着他没好气地说,开玩笑,我是要好好学习的人。他突然面对着我们坐在我们前排的空位上,手肘放在陆海蓝的桌子上,撑着脑袋,看了看陆海蓝,又看了看我说,我以后也要跟着江任然好好学习。我斜眼淡然地看着他,两手捏着翻开的书沉默着,他又对着我,一脸笑意狡黠地眨了一下他的右眼,我皱了皱眉头,回眼盯着书,深吸一口气。
安静了一会儿,我听见陆海蓝淡淡地说,你想怎样就怎样啊!我怔了一秒,略微抬起头看着旁边的他们,杨毅转头认真的看着陆海蓝,微笑着说,是吗!我面无表情,目光如炬地盯着杨毅。
余光中看见陆海蓝看着他怔了怔提高声音说,快点走开,不要在这里废话。
他开心地笑着站起来往他的座位走去,我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胸口有点堵,转头看着陆海蓝,在仔细地翻着书包里的书,好像在检查有没有拿漏的,低着头,认真的翻着,几缕凌乱的碎发散在额头处,眼睛不时地眨一下,睫毛很长,一颤一颤的,鼻子很直,咬着下嘴唇,下巴圆圆的,她突然转头看着我,我内心一慌,却又来不及躲避,不敢直视她,眼神胡乱地飘,她微微的笑了笑,低头继续翻着书包里的书,她和杨毅是真的和好了,比以前还要好,杨毅又开始会对着她喊,王伟他姨娘。经常放学的时候,从她的座位经过,就会说,陆海蓝,我请你吃早点,或者吃午饭,或者晚饭。陆海蓝会笑着问,为那样?陆海蓝经常会把为什么,说成为那样,很轻松的口气,在我听来,莫名有一种亲昵;杨毅看着她笑了笑说,赔礼道歉啊!
一开始陆海蓝会叹了一口气说,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一茬了。到后来,陆海蓝就会和他说笑,我不吃,你不要以为一顿饭就把我收买了。杨毅说,想吃几顿吃几顿。陆海蓝笑着指着他说,你给我少来,到时候你又要说我吃得多。杨毅一脸璀璨的笑了起来说,谁说谁是狗。陆海蓝说,嗬——你又不是没说过。经常边说就边坐到陆海蓝前面的座位上,而且都是面对着我们,我非常不快地盯着那个座位,这个座位的是没人了吗,这些人可不可以好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杨毅坐下后还言之凿凿的说,肯定没有,不信问任然。说着还一脸窃笑的看着我,我怔了一下,不是——我刚刚没听错吧!任然——脑电波成功的被他阻断了,彻底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友好到这种地步的,任——任然——啊————太恶心了,看见陆海蓝微微转头,直直的盯着我似笑非笑,我左手手肘放在桌子上,手指捏了一下鼻翼两边的眼角,绝望地苦笑一下,叹口气,一脸抑郁,什么都做不了,我好想好想一把拽过陆海蓝,告诉她不要讲了。
我坐在我的书桌前,翻着陆海蓝的书,皱着眉头想,难道她还没发现书被拿错了,然后一阵发呆,不知道意义何在,却还在担忧她不会回家之后,因为过年,只知道玩,学业都懈怠了吧!我手肘放在书桌上,苦恼地抱着头,看着她的数学书,唉——————
她回来的时候,我正要和姥姥出去买菜,一开门就看见她正要敲门,看着我开心地大声说,过年好!恭喜发财!姥姥和我都定在了门边,不知道要怎么反应了,姥爷应声过来说,回来了!声音里全是喜悦和惊喜,她走过来挽着姥姥说,妈,发什么愣呢!走走走,先回去。姥姥什么都没说,只是笑呵呵地跟着她进屋了,我默默地站在旁边,她看了看我,高兴地拍了拍我的脑袋说,哇——我家任然又长高了。我眼睛盯着地面没有说话,内心充满抗拒,下意识就想躲开,默默叹口气,算了,当着姥姥姥爷的面,况且现在他们那么高兴。
姥姥边走边问,你不是不回来了吗?
她说,这不是回来了嘛,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啊!
姥姥叹口气说,唉——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能让我们省省心。
我站在门边,看着他们的背影,姥姥姥爷怎么就对她那么宽容呢,无论她怎么的任性胡闹,哪怕自私的生下我后就丢给他们,他们不但要帮她好好照顾我,忍受别人的风言风语,还要经常挂念她,担忧她,她凭什么?像她这样从来不顾别人感受的人,为什么还一副风生水起的样子,我转头看着门,不悦地叹了一口气,姥姥喊了我两声,我才回头走了过去,姥姥问她要吃点什么?她想了一下说,啊——我的行李箱还在外面,任然你去帮我拿进来。我怔了一下,停住脚步好几秒,才悻悻转身往门外走去,我突然想到陆海蓝,可能这就是我讨厌她的原因,这一点她们很像,莫名的熟络,让人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我伸手抓在门把上,舒了一口气,胸口堵得慌,内心一阵汹涌,一阵平静,反复击打,填满然后又失去的感觉,感觉都要疯了,已经努力控制住不要想,她的突然出现一下就又带了出来,我站在门外,仰头看了看天花板,被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从两边奋力的拉扯,全身充满了撕裂感,很负气地伸手拖着她的行李箱进门,
第二天,我们一起的上街去买年货,她说让姥姥姥爷不用去了,就她和我去,我瞬间内心一片错乱,本能的就想拒绝,还好姥姥姥爷很高兴,根本不听,早早的就站在门边等着,她挽着姥姥和姥爷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总觉得她的行为让人很疑惑,干嘛突然回来,搞得别人那么不自在,昨晚我在房间做作业,她走过来双手抱胸往我书桌旁的窗户外看了看,然后看着我,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停下笔抬起头问她,你干嘛?她看着我,目光深邃,伸手要摸我的头,我让了一下,认真的看着她,她的手停在半空,然后放下,自顾自地赞叹,好快,都长这么大了。仿佛是对别人家孩子的夸赞,我看着她愣住了,觉得好可笑,转头看着旁边的墙,一片空白,白得很讽刺,冷笑一下,从我记事起,我和她见面的时间加起来可能不超过一个月,哪怕刚上高一的时候,她带着我在省城上了一年的高一,也是寄宿学校的,平时几乎不会见面,一放假就把我送去车站,回姥姥家,我们这畸形的关系,先天发育不良,后天营养不足,凑一起只是互相折磨,何必呢!我看着他们走在前面的背影,一脸木然,她回头一脸笑意地看着我说,任然,快点。我没有说话,马上我就要去读大学,到时候,就能彻底摆脱这里的一切了,啊——真好!
街对面有人很热情的大声的喊我的名字,乍一听见声音的时候心脏还抽了一下,恍惚中像是陆海蓝在喊我的名字,当然那粗狂的声音肯定不是她,心里一阵淡淡地叹惜,轻轻吐了一口气,转身寻找声音望去,杨毅对着我一阵挥手,满脸洋溢着灿烂的神情,跟大街上张灯结彩迎新春过大年的景致莫名的很融合,搞得我们全家都齐刷刷地看着他,然后又一脸惊奇地看着我,仿佛我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样,我急忙解释,我同学。姥姥姥爷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她在我旁边尖着声音惊奇地小声说,你同学!仿佛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转头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回过眼便看见杨毅向着我走过来,我心里一阵阵的疑问,他要过来干嘛???她又在我旁边惊喜地说,我们任然也是有同学的呀!我又转头看着她,一脸淡然,内心一片杂乱,什么叫有同学,不是——她怎么还在这儿!!她继续高兴地笑着说说,以前有两次在外面遇见有人给你打招呼,都是我们问,你同学?你说,嗯——应该是;嗯——可能是!我轻微地皱了皱眉头,看着她一脸的欢喜,有什么值得她高兴的,表示很怀疑,哪有这种事,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杨毅已经过来很热情地挽着我的肩膀说,哇——没想到遇见你。
我抬起手想要把他挽在我肩上的手拿开,手举到一半的时候,感觉好像有点不对,看见她微笑着对着杨毅点点头,一脸慈祥,那神情,仿佛找到了她丢失已久的亲人,下一秒就要伸手去紧紧地握住,热泪盈眶。我转头看着杨毅,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猛力地眨了眨眼睛,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妥协地把抬到一半的手慢慢伸到她旁边,手掌微微张开,顿了顿,思想在猛烈地斗争,那么平常和温暖的两个字,此时却让我陷入了一种难以启齿的境地,我深吸一口气,张了张口,她就在旁边说,你好,我是江任然的妈妈。我卷起手指慢慢放下抬起的手,轻轻松了一口气,杨毅一下放开挽着我肩膀的手,双手交叉恭顺地放在肚子位置,在我旁边来了一个大鞠躬,恭恭敬敬地大声说,阿姨好!我慌忙看了一下来来往往的人,不住地向这里投来奇怪的目光,旁边不知哪个商店很不合时宜地在放《好汉歌》,她也不住地微微弯腰说,你好你好!你是任然的朋友啊!杨毅喜气洋洋的回答,是啊,我是他的好朋友。我看着奇怪的两个人,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和此时的画面格格不入。
杨毅直起身体,对着她一阵乖巧的微笑,像一只温顺的狗,没有贬低的意思,这一刻内心真实的想法,然后斜眼看着我不停地抬着下巴,眼神也不断示意,要让我和他去什么地方,我看着他,脑袋里不知在想什么,她对着我们一阵挥手说,去吧去吧!一副喜悦之情无以言表的样子,仿佛杨毅才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儿子,脑袋里一下冒出的这个解释,让我对人生有一种突然的释怀,但只是一秒钟,我就推翻了它,因为这也太离谱了,晃神间,我突然清醒,我应该拒绝的,但杨毅已经挽着我一边走一边对她说,谢谢阿姨。像幼儿园的小朋友那般幼稚的语气,啊————我真的————是想拒绝的。
没走多远我就伸手拿开他挽在我肩膀的手,转头看着他很郑重地问,到底要干嘛?
他一脸笑意地看着我,又把手挽在我的肩膀上,凑到我的脸旁,这让我反胃的姿势,我赶紧把头歪到另一边,稍微隔出点距离,一脸冷漠地看着前方,超市门口大大的福字,红红的灯笼,看得我好刺眼,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说,走,我们去找陆海蓝。
我愣了一下,内心开始一片汹涌,真的要去,她家在哪里?难道他之前有去过,应该没有,那他怎么知道她家在那里?我转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他的脸离我很近,眼神明亮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旁边不知哪家店里的音响,突然响起元旦时他在舞台上唱的那首歌,他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轻松地打趣说,骗你的,看你那一脸惊悚的表情,你也应该找个人去喜欢一下,等明年开学我帮你好好物色一个。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差点没忍住想给他一拳,我双手垂在两边,被冷风吹到僵硬,但它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一下就握紧拳头,我无比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其他地方,人真的可以在一秒钟之内脑袋缺氧,失去理智,唯一的残存的意识不断地叫嚣,给他两巴掌,我看着旁边的音像店,咬着后槽牙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他却挽着我的肩膀,头埋在我的肩膀处,笑到不能自已,旁边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我们就这么站在这里,满大街飘着元旦那晚他唱的那首歌,惆怅的音乐、春节的热闹混合着寒冷的空气,莫名有一种缠绵悱恻的意味,或许在旁人看来,这是一个很和谐的画面,两个少年在寒冷的空气中,热烈地打闹欢笑,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很妥协地松开握紧的手,抬起手把他挽在我肩膀上的手一把甩开,转头十分不悦地愣着他,他一脸讨好地笑着把双手举起来,摊开手掌到肩膀的位置,然后小心的伸出离我较近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又用那种幼儿园小朋友的撒娇语气说,不要生气嘛,知道你是好学生。
说完嘴角扯着长长的弧度,一脸微笑地看着我,那幼稚可笑的表情,我看着他一时没了反应,整个人彻底僵住了,脑袋里只充斥着一个哲学问题,我是谁?我在那里?我要干什么?当然,在这种千头万绪交缠错乱的时刻,我脑袋里唯一一条清晰完整的线是,当杨毅说要去陆海蓝家时,我已经想到见到她要说什么?她会不会说拿错书的事情,还是她到现在还没发现,肯定是不能贸然冲到人家家里去的,或许最好的办法是打电话让她出来,不知道她家有没有电话?有电话他也不一定知道电话号码,额————或许应该知道。正在我开始认真努力的回想,试图找寻出她家有电话的蛛丝马迹时,杨毅就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转头看着他,然后就是他在嘻嘻哈哈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虽然说,上天安排每一个人到你的身边,都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我还是想要质问上苍,天理何存!!?我承认我有罪,罪孽深重,罪不可赦,我诚恳地请求上苍,毁灭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一个傻子,站在充斥着寒冷空气的的大街上,在新春佳节即将到来万家团圆的日子,在热闹非凡吵吵嚷嚷的人群中,大家都洋溢着迎接新春幸福的笑脸,而我的面前却是一个宛如智障的傻笑,我居然指望他————
一阵寒风从我的脸上硬生生的刮了过去,那种肆虐的呼啸感让我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我深深地看着杨毅,叹了一口气说,走,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他两眼放光,一个大伸手过来,又挽在了我的肩上,简直让人防不胜防,我默默地咬咬牙齿,深吸一口气,转头想要喊他放开,却看见他另外的手掌捂在心脏的位置,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看着我说,啊————好险。
我一脸疑惑说了句,什么?
他很认真的看着我,思索了一会儿后似笑非笑地说,以后你就会懂的,6班有个不错的女生,等开学我给你介绍介绍。在我脸上的表情都还没来得及变化的时候,他已经离开我有三步远了,还转头对着我做鬼脸,我一脸又僵掉地看着他,抬起手抚着额头,无奈地叹叹气,然后又觉得很可笑,转身就要走,他又一把拽住我十分诚恳地说,有事有事,真有事,别生气。
我再次——诚恳地——请求上苍,毁灭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一个傻子,站在充斥着寒冷空气的的大街上拉拉扯扯,在新春佳节即将到来万家团圆的日子,在热闹非凡吵吵嚷嚷的人群中,大家都洋溢着迎接新春幸福的笑脸,而我正在经历的是什么?我只是在春节即将到来的时候和我的家人出来买菜而已,为什么要让我遇见这个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