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您决定了?”皇帝的领事护卫陈庆海道。
“领事护卫”,非“领事太监”。第二时空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太监”这一类人,这一点倒是很人性化。
皇帝“嗯”了一声,缓缓开口:
“他们二人说与不说,贺兰诚都已经是最好人选了。今晚只是借这两件事试试南家与贺兰家是否忠心罢了。
南沉昭与贺兰诚,一起参军,一起入仕,这么多年一直亲如兄弟,此事人尽皆知。但兄弟和结党并非是一个意思,总是要试一试他们。试试他们对珵朝的忠心,也试试他们之间的关系。”
“圣上应是得到满意的答案了。”
“满意。他们二人之间应该是没有嫉妒这一说,所以日后不论是谁接替了大将军,对方都不会生出嫌隙。地位较高的大臣之间关系融洽,是好事。”
陈庆海有些疑虑,小心问:“圣上相信在这权利之争下,还会有真正的兄弟?”
“在他二人初入仕的时候,先帝曾经对朕说,南沉昭与贺兰诚眼里的那份真挚和豪气,是很少有人拥有的。先帝最会用人,眼光自然不会错。这些年他们之间也经历过彼此身份地位相差甚多的时候,但二人却依旧亲近。
若是在乎私利之人,自然不会豁出命去替朕挡剑。朕信任他们。今日的试探,算是提前告诉他们,日后处在高位上,兄弟依旧可做,但在朝政上,绝不可相互偏袒,但也绝不可相互猜忌。”
“属下明白了。不过那两家的少爷和小姐,瞧着关系的确不一般。”
“南浣那小丫头倒是还看不出什么来,不过贺兰家那个儿子,定是喜欢她的。我朝初立时就有的规矩,朝廷大员的后辈结亲,都是要皇帝指婚才可。接下来几年,只要南沉昭和贺兰诚做的像样,为人忠诚,朕就给这两个孩子指婚。”
“可南小姐聪慧,嫁给皇子也是好的。”
“朕瞧着你是糊涂了。”皇帝语气虽没有什么变化,但陈庆海还是感受到了怒意。
“属下知错。”他赶紧跪下。
“南家有兵权,再忠心,也不能让南浣嫁给朕的儿子。老二当年娶了将门之女,用了他岳丈的兵去逼宫,先帝与他断了父子关系,心中伤痛又有谁懂。这样的事,决不能再发生了。”
“是,属下明白圣上苦心。”
“朕要去祭堂,不必跟着了。”皇帝慢慢起身,一人向祭堂走去。
跪在先帝的牌位前,皇帝像孩子一般,眼里露出对父亲的怀念和依赖。那是世人从不会见到的,一位君主脸上会有的神情。
此刻,他有些无助地说着:“父皇,两国的恩怨,只源于一场误会,却不知牵连进多少无辜的人。儿臣知道当年大火的真相时,满脑都是杀了越司王。可如今越司王室都死了,儿臣才恍然发现,父皇无论如何都不会回来了……身为君主,连一滴眼泪都不能流,儿臣有时真的很想大哭一场。
儿臣尽了一切努力去做一个好君王,可明明看到两个孩子感情要好,却还要以此来试探对自己无比忠心的臣子。儿子真的很怕一不小心就护不住这片江山,整个人都变得无比多疑。”
皇帝对着牌位磕了头,最后说了一句:“父皇,儿臣很累,儿臣真的很想念您……如今一切也算是安定了,您一定要佑我大珵。”
他克制了自己的泪意,转过身的那一刻,脸上又恢复了皇帝的威严。
他一步一步走出祭堂,迈出去的时候两边的婢女和护卫都跪了下来。
他是无比尊贵的皇帝,他的身旁,是一个又一个对他无比尊敬而又有着畏惧的臣子,是无数的法规法令,是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他权倾天下,却唯独得不到这世间的温暖。
……
宴席散去,贺兰家一行回到了府上。
“叔父,别家的少爷得了第一,也没见圣上多说几句,怎么换到南祤身上,他就能得了圣上的赞许!现下他们家地位高过咱们贺兰家了,和奉还一点都不在意,竟在宴席上跑出去找南浣。”
贺兰慕一脸的不服。他长得也算是说得过去,这副心高气傲的样子的确配不得这张脸。
贺兰和奉上前反驳他:“表哥,咱们两家一直交好,你怎能这样说。我爹虽此次没有参与征战,但也是因为替圣上挡剑受伤的缘故。爹如此忠心,圣上不会看不到,圣上的信任比贺兰家的地位更重要!你若是嫉妒,被圣上知道了去,他难道不会觉得我们贺兰家不服功臣么?”
“你还不是为了南浣!你知不知道席间圣……”贺兰慕争得面红耳赤,说到这句,贺兰诚赶紧打断他。
“好了慕儿!论功行赏升官,这都是正常的事。南祤文试武试皆得第一,这自然是好材料,圣上怎能不重视。与其在此嫉妒他,不如让自己更有本事些。”
元翼也附和道:“是啊,只有有才之人才能入圣上的眼。你们都该好好习武习文,明白吗?现下已不早了,你们都该回房睡了。”
“去拜圣境图。拜完再睡。”贺兰诚对两个孩子说完,便与元翼回房去了。
元翼有些忧心地道:“现下这局势,圣上也许有意让南大人接手大将军之职啊。”
“夫人紧张什么,圣上裁决不会那么快,他若是有了人选,今晚就不会找了由头让大将军再留五年了。”贺兰诚说着,却没什么底气。
“大人难道就不紧张?大将军之位如此之高,自是有许多好处,大人就不想坐上这个位置么?”
贺兰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与南沉昭这些年风雨与共,一直当兄弟看待。可自从今日皇帝下旨升南沉昭为德将军时,他心里竟也生出一丝别扭。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态度。
“我与他一起上战场,后来一同入仕,是生死之交。但今日我心里的确有些别扭的感觉。之前也有过他官位比我高不少的情况,可我那时并无感觉。这是为何啊?”他对元翼一直无所不言,自己的想法也不隐瞒。
元翼道:“之前他虽官比你高,可是在朝堂上却并不算太高。如今你们所处的位置,几乎是朝中大臣的最顶峰,权力比当年不知道高多少,自然就更在意了。”
“想来是如此。”
“大人,地位都是靠自己争来的。”元翼挽着贺兰诚的手臂,两人坐在了塌上。她也有着对权力的渴望,自然希望自己的丈夫可以站在一众武臣甚至是所有大臣里最高的那个位置上。
“争?”贺兰诚有些诧异地看着元翼:“我和南沉昭这些年走到现在的位置,一直靠的是忠心与战功,从来不靠什么计谋去争斗。你若说的是对南家用计,我做不得。而且和奉喜欢浣儿,连圣上都能看出来,你忍心伤自己孩子的心么?”
元翼大有深意地笑了笑:“大人心里是否动摇,您自己才是最清楚的那一个。可是和奉和慕儿都长大了,南祤那孩子在前面,他们二人也不会有太多机会。接下来的五年里,如果有一天真到了要与南家争的时候,大人自然能明白我说的这句话了。”
元翼知道南沉昭于贺兰诚而言是何其重要。可她不是如此,这世上,于她而言,除了丈夫和儿子,只有贺兰家所拥有的权力,才是最重要的。哪怕知道自己的儿子对南浣有了感情,她也会在自己所认为必要的情况下,拆散他们。
且看这安生日子,还能过多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