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搁在平时,我肯定不会怕。可是,今天听说可能有个“连环杀手”,我的小心脏可就承受不了了。咯噔一下,我心头好像被砸了一块石头。
“谁、谁、谁呀?”我壮着胆子喊道。
“我——是——女——鬼——”有人故意颤抖着声音吓我,还真让我惊出一手冷汗。
“谁?!!”人太害怕就会变得愤怒。
“哈哈哈!胆子还是那么小!”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是富贵!
“我*,你特么知道我胆子小,还吓我!看我不收拾你!”说罢,我把手里的易拉罐和剩下的半罐饮料一起扔了出去。
“哎哟,你还来真的,脑袋开瓢啦!”
“装吧你,离你一百米远呢!”我是有把握的,门洞朝西,月台向南,我扔的易拉罐说什么也不可能拐个弯进门洞。
“我的错,我的错,别扔东西了啊,我出来了。”
“滚出来!哈哈哈!”
我迎富贵进了屋,他跟我的爸妈打了招呼。此时我突然发现,现在的富贵跟白天的他真是判若两人,白天的他不苟言笑,现在的他乐观开朗,就好像他遇到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儿。
“你看起来跟白天完全不一样。”我面带疑惑地说。
“是吗?没觉得呀!”他若无其事地回答。
“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有一件,咱们一起抓知了去吧?”
富贵这话一出,我好像马上就回到了过去。小时候那个爱开玩笑又调皮的富贵好像就站在我面前。
“走,今天怎么搞?”我来了兴致。
“打开你家的门灯。”富贵说着,跟我使了个眼色。而我呢,已经心领神会。
我们跑到墙外的池塘边,一个人捡了一块大砖头。从第一棵大榆树开始,使劲地砸树干,震得整个树冠都在颤抖。树上的蝉本来叫得正欢,一发现情况不对便要逃走。往哪里逃呢?当然是有光的地方。这下我们便可以“请君入瓮”,然后“瓮中捉鳖”了!
甩开膀子使劲砸,我和富贵不一会儿都累出一身臭汗。听听院子里,我爸正在挨个捡呢,吱吱哇哇的,肯定少不了。十来棵大树都砸了一遍,我们累得都快叫妈了。
扔掉砖头,我们一起回了院子。嚯,院子里的月台上乱营了,不下十几只蝉。我爸已经捡了小半盆了。三个人三下五除二,把这些家伙统统收进盆里。当然了,翅膀得先掐掉。现在想想,也确实残忍了些。
蝉是乡村孩子解馋的野味,这东西直接用火烧也是能吃的,烧糊了没关系,中间那段肉通常是完好的,就着点儿杂草灰吃,味道最棒。但如果你吃过油焖的,就再也不吃火烧的了。锅里多放些油,加热片刻,然后将掐去翅膀的蝉一股脑倒进去,盖上锅盖(翅膀没掐干净的蝉是有可能飞出来的),接着你就会听到霹雳啪啦一顿响,有时候还有几只啪啪地撞撞你的锅盖。等没动静了,掀开锅盖,用铲子多翻翻,别糊了,最后撒上一把盐,然后出锅盛盘。
这事儿富贵最在行,我就出人,出锅,出油,出盐(好像也挺亏的),然后就等着享用美味了。我爸把冰箱里的两瓶啤酒给我们拿了来,然后尝了一只油焖蝉,就跟我妈出去打麻将了,只留下我们哥俩聊天。
我帮富贵打开啤酒倒上一杯,他忙把捏着的蝉放进嘴里,然后用手轻扶着酒杯。
“客气啥呀!”我对他说。
“习惯,习惯成自然!”
“好长时间没见了,咱们先走一个!”我把自己的杯子满上,他已经举起来了。
“走!”他说完,我们杯子一碰一饮而尽。接下来,我们俩聊起了童年的很多趣事,比如捉蝉烧蝉吃,偷人家的玉米和花生煮着吃,就好像我们小时候没干过什么好事儿一样。
“对了,你今天究竟遇到什么好事了?怎么这么开心呀?”我笑嘻嘻地问他。
“嗯,今天长青伯多给我分了几十块钱。”
“那你得请客呀!”
“我这不请着呢吗?”他说完,我们一起大笑起来。
“哎,我今天看上一个姑娘。”我好像忍不住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听。
“谁呀?”
“就今天出殡唱歌的那个。”
“她呀,你可别嫌我多嘴,你还是算了吧,那不是啥好菜,就是一个烂桃。”富贵一脸严肃地对我说。
“什么是烂桃?”
“就是,就是跟好多人都那个过。”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
“哦……”半杯冰啤酒下肚,我的心好像凉了一半。
“这个吗,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个姑娘脾气很怪,对谁都看不上眼,跟谁也都合不来。听说她跟他们团长有一腿,跟唱戏的一个唱小生的也不清不楚。
“他们团长你肯定见过,就是吹唢呐送殡的那个秃头,一看五大三粗的,不像个好鸟。那个唱小生的不知道你看见没,卸了妆也是个小白脸。”
“你这么一说,哥们儿的心呀,哇凉哇凉的!”
“你这人也够哏儿的,在大学里不找,来村里找村姑来了。”说着,他毫无恶意地笑了起来。
“哈哈,就是一时心动,啥也不是。来来来,再走一个!”
那天我们把家里的七八瓶啤酒都干掉了。我不胜酒力,迷迷糊糊送走了富贵,回到屋里就呼呼大睡了。虽然睡着了,可梦里却没闲着:
我梦到自己舒舒服服地躺着,周围一片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突然,我好像清醒了,开始思考,我在想为什么夏夜连一声蝉鸣都没有,好奇怪!!接下来,我开始到处摸,原来我躺在一个箱子里,再往上摸,我脸对着的地方竟然也是木头!这不,这不就是个棺材吗?!
我使劲蹬踏,抓挠,终于醒了过来,此时才凌晨三点。我爸似乎听到了我屋里的动静,喊了一声“小凡,怎么啦”。我说“没事儿,做了个梦,睡吧”。
我心有余悸地喘了几口气,渐渐平静下来。可我怎么也睡不着了,开始想“连环杀手”的事儿。倘若如韩心所说真有这么个凶手在出殡的人群里,那他(她)会以什么身份出现呢?死者家属或亲戚?显然不太可能。忙活人?小贩?唱戏的?唱歌跳舞的?看热闹的?嗯,都有可能。
我又开始回忆自己昨天看到的所有人,试图找出那些行为怪异的。好像除了韩心,也没什么奇怪的人了。不,不对,还有两个来蹭饭的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