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俩人,隔街X村的,之前在她们村出殡的时候认识的,跟你一样,爱吃干粉菜,到处蹭吃,这不,跑咱们村来了!”
“嘿,还带这么玩儿的,可真行!”
“两个姑娘家吃两口菜就饱,也省得浪费,我还能落个好人!”
“你别不是看上哪一位了吧?”我贱笑着问他。
“别瞎说,没影儿的事儿!你不吃了吧,不吃赶紧去告诉长青伯,让忙活人们开饭吧,过一会儿菜都糗了!”他脸突然红了,急赶着我走。
“好好好!”说着我就离开了。
中午了,天特别热,戏台和歌舞台已经偃旗息鼓,看客们也都回家吃饭去了。不远处的一个玩具摊上,有个孩子在哭哭啼啼地不肯离去,他的妈妈看来也没办法了,只好掏钱买个消停。玩具摊主是个老大爷,他脸上浮现出得逞的笑容,找回零钱,把手里的大煎饼狠狠咬上了一口。
旁边有个卖零食的小摊子,生意看起来不错,零食已经卖得所剩无几。摊主是个大姐,正哼着小曲吃干粉菜呢,看来也跟主家沾亲带故,又或者跟哪个忙活人有交情。
再走不远,快到灵棚的地方有一张圆桌。忙活人算账、记账,写写画画,都在那个地方。二伯正坐在那儿算账呢,周围还有几个忙活人,全都叼着烟喷云吐雾。我瞅着二伯收起笔,忙喊:“二伯!叫忙活人吃饭吧,干粉菜做得了!”
“好嘞!秋山、伟力,叫忙活人吃饭吧,吃完再忙!”
大家好像都在盼着吃饭一样,只听二伯一喊,一窝蜂似的涌向餐棚。转眼间,偌大的一片地方就剩下我一个了。得,我回灵棚歇会儿去吧。
灵棚里的男女眷也少了大半了,不是去吃饭就是找地方休息去了。我走到男眷阵营的一个角落里,把垫屁股的稻草整理了整理,就躺了上去。
现在,我边上也就四五个人,虽是当家子的哥们儿弟兄,但我确实也跟他们没什么共同话题。他们呢,玩手机的玩手机,嗑瓜子的嗑瓜子,也有把呼噜打上天的。
我闭目养神,但脑子却怎么也歇不下来,总在想着韩心说的那些话。倘若真有一个杀人犯,那这个人究竟有什么目的?韩心说这个人很可能是想通过出殡得到些什么。我觉得也不一定,万一他就是喜欢杀人呢!想到这里,我突然害怕地睁开了眼睛,心一阵猛跳。
午休之后,又到了忙碌的时间,反正就是出殡的那一套玩意儿,此处暂且省略了事。只说热热闹闹一天临近尾声,大家终于踏上送殡的道路。
所谓送殡,就是前面有车拉着棺材及其他随葬品,后面大队人马步行跟随,并且有节律地一阵阵磕头痛哭,直到坟坑。在这个庞大的队伍里,我实在不怎么起眼,所以我一般磕头时只是蹲着低低头,装着哭两声。其他人也大部分如此,甚至有些人还有说有笑地一路闲聊。
坟坑终于到了,众人吆喝着正要将棺材下葬,忽然刮起了一阵怪风。这风怪就怪在只在这棺材周围刮,其他地方似乎都没有风。我站得比较靠前,结果被刮得灰头土脸。不经意间,我就听到一个长辈小声说:“下葬遇到邪么风,生前必定债未清。”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也搞不清楚。难道老改爷还有什么债没还上?
棺材终于放好位置,已经在埋土了,亲戚朋友磕上一个头便要原路返回村里,而且跑得越快越好,还不能回头看,这是丧葬习俗。我也曾想过回头看了会怎样,难道还被鬼跟上不成?妈呀,打死也不回头!
回到村里的时候,灵棚已经拆了,餐棚也不见了,歌舞台和戏台本来就是在车斗上架的,拆起来更是方便;卖东西的小摊也都收拾停当,准备回家了。欢闹的场面一下子没了踪影,只剩下一片凄凉,这气氛才正合出殡呀!
我拍拍身上的尘土,整理了整理鞋带,正要准备回家,突然发现唱歌跳舞的几个小年轻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有两个小伙儿,两个姑娘,看来是两两一对。他们赶着来买糖葫芦。卖糖葫芦的正骑上车要走,见来了生意,马上笑着翻下身来。
四个人买好糖葫芦转身离去,这时候又来了一个姑娘。我看着眼熟,呀,正是唱歌的那位。这个姑娘也来买糖葫芦,但不像前面四位那么大方。
“你这糖葫芦都快化了,也就剩两根儿了,便宜点儿,五毛钱给我一根儿!”她似乎跟这样的小贩打熟了交道。
“那不行,就两块,不买我自己吃!”这年轻的小贩似乎号准了她会买。
“那不吃了,你自个儿吃吧!”姑娘有些生气了。
“得,那拜拜了你了!”小贩看来也不在乎这块八毛了,只是为了护着自己的面子。
我也是多管闲事,走上去对着小贩说:“一会儿真化了,别带回去了,我跟这姑娘一人一根,给你两块钱得了。”
“好,给你们吧!我吃剩的也吃腻了。”
那个姑娘还没说话,我已经把两块钱放进小贩手里,顺手摘下两根儿糖葫芦。“来,给你一根儿!”我转头把一根儿糖葫芦递给她。
我去!这个姑娘卸了妆还真是美得让人不知所措呢!突然,我脸就红了。她拿过糖葫芦,正眼都没看我一眼,便掏出一块钱递给我。
“姑姑娘,你你不用客气,就算就算我请的。”我没出息地说着。
“我是姑娘,不是你姑姑,跟你不沾亲不带顾,吃你的糖墩不合适。”她这番话可真够噎人,让我无言以对。
“哦,那行吧。”我身不由己地伸手将钱接住。接钱的一瞬间,我感觉到她纤细的小手软软的,触得我手心直痒痒。
我还在犯傻似的发呆,她却早已经走远了,那身影引得我的目光久久遥望……
天色渐晚,蝉却叫得更加欢了,知了知了知了——也不知道它们到底知道些什么。晚饭我没怎么吃,大概是白天吃干粉菜吃多了。打开一瓶饮料,我跑到院子里的月台上赏起月来,其实我在想那个姑娘,但也时不时,时不时会想到那个“凶手”。
突然,大门吱的一声,有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