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沈清面色也红润了些,丫头陆续将残羹端了下去。
“对了,姑娘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她还真没想过有啥打算,她怎么说也是这个世界的外来人,如今在这云舒山庄住了两月,倒是把这当半个家了,完全没想过自己怎么说也是外人,长时间住在这里怕也不妥……
她和沈溪从小便寄人篱下,飘零无依,只要有口饭吃,有块地方睡觉,他们便知足了。她极易满足,从不曾奢求过其他。
她也曾想过开口求顾远辞让她待在这里,她大可以像其它仆人丫鬟那样做伺候人的苦力活,毕竟她也不是没干过这些,但每每见到顾远辞,她总是开不了口。
顾远辞温润亲和,性情善良,只要她提,他也一定会答应,说不定还会因为可怜她让她继续这样好生享受平静安乐的生活。
可她就怕这个,就怕他对她的怜悯,只要日子愈长,这份复杂情感就会酝酿地愈加浓厚,她不知道这份情感从何而生。
她是在生活残酷的压迫中活到了现在,只要有口饭吃,她大可以卑躬屈膝,只要不触及底线,她会尽自己所能,用尽各种手段活下去。
或许在有些人眼里,这是坚强,这是不服输,但在她看来,这是一种妥协,是一种懦弱,可偏偏,她不想将这些展现在顾远辞面前。
许是顾远辞太过美好,无论是他的长相,还是气度,抑或是身份地位,都太过完美出众,在他面前,她是多么渺小低微,甚至是,肮脏……
是啊,肮脏……
发酵多月的垃圾,怎么不肮脏恶臭呢……
世界之大,却鲜少她的容身之地,或许她可以去云舒城,寻些差事,等待回去的时机,多么难的生活她都扛过来了,纵使她失去了所有,至少还有阿溪不是吗……
啊……说起来……。
沈清忙起身朝床榻走去,也不知在翻找些什么,良久,才拿着一张叠好的纸走向顾远辞并递给他。
顾远辞有些疑惑地翻开看,在看完这封信的内后才缓缓说道:“这封信看上去是家书,信上说你表舅在云舒城,想来你也是为了找他才来云舒城的吧。”
“顾庄主,实不相瞒,我对过往记忆无一点印象,这信藏得严实,这要不是偶然间从那几件布衣中掉落,我还不知道呢。”
顾远辞将信纸折好递回给沈清,接着说道:“信上他找你要件物什,言语之间,像是十分重要呢。”
沈清赞同地点点头,却有些无奈道:“可我并不知是何物。”
顾远辞神情也稍许有些为难,思量许久才说:“姑娘既不记得表舅姓名,怕是很难找,我之前也命人在云舒城打探姑娘身份,却无丝毫线索,这……怕是有些棘手……”
沈清默然,这姑娘也是可怜,孤身一人来云舒寻亲竟遭遇此等祸事,还很可能就此丢了性命。若信中所说属实,那这东西应该是极其重要的,若是未及时送去,也不知是否会有什么麻烦。
怎么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沈清想了想,说道:“顾庄主,事到如今,我只能到岭南碰碰运气了。”
虽说很有可能被发现她的身份,但她还是想尽可能帮帮那个与自己渊源颇深的可怜的姑娘。
这位姑娘从岭南来,文牒上既然有表明身份地址,那么岭南定然有有关她的身份信息,若是岭南有亲人,那么就有很大几率得到云舒城表舅的信息,之后再去找他表舅告知情况,无论如何,她总不能真的替了这个人的身份,毕竟她在这里有亲人,他们必然认得出她并非她们认识的沈清,就算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穿帮是早晚的事。
而且这样对那位姑娘也不公平,本来就遭遇横祸,若是再被人替了去,从此销声匿迹,也未免太可怜了。
思及此处,沈清发现自己未来确实不能再在云舒山庄待下去,但再细细想下去,她好像连云舒城也呆不下了……
是啊,她怎么解释她从何处来啊……
天啊,头疼……
要不先顶了她的身份,然后以失忆为由,说是不认识以前的亲人,然后找机会打听消息,找到那个表舅。
是啊,她失忆啊,她可以用这个由头蒙混过关啊……
怎么说帮她完成一件未成之事,也算是了了她一点心愿……虽然不太地道,但就顶一段时间,在她走之前,她会想办法解释的,至于怎么解释,到时候再说吧……
这么想着,心里头的负罪感稍稍轻了些。
见心头大石终于落下,沈清顿时变得轻松。
与顾远辞说想去岭南寻亲。
顾远辞想了想,许久才应道:“确实。正巧我过几日要去岭南拜访故人,你便随我一起去吧。”
沈清在这人生地不熟,既然正巧顾远辞要去岭南,她顺道跟着也未尝不可,这样也安全些,至于未来的日子,走一步算一步吧……到了岭南再说……
“那便多谢顾庄主了。”
日子过得很快,就这样到了出发去岭南的日子。
欢儿一边拉着脸收拾衣物,一边念叨抱怨着:“怎么小槿去得,我就去不得……若是沈姐姐去了岭南,再不回来了怎么办……我就见不到沈姐姐了……”
小槿俏皮地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小傻子,沈姐姐家在那里,你还拦着不许她回去?”
家?还真是个陌生又遥远的词,沈清望着头上清澈碧空,嘴角噙着一丝苦笑。
深深地惆怅感压得她心闷。
她什么时候有过家呢,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现在……
“可……我也想跟着沈姐姐啊……”
欢儿委屈地噘着嘴,小槿作势掐了她鼓起的腮帮子,道:“傻丫头!”
沈清看着她们俩打闹嬉笑的模样,心里不由得一阵欣慰,她们真好,这样天真无邪的年纪里,可以这样天真无邪的生活着。
“沈姑娘,准备好了吗?”
阿横从外头走进来,见着沈清便躬身问道。
“准备好了,这就去了。”
沈清走到欢儿面前,轻轻抱着她,柔声道:“欢儿,好生照看自己。”
虽不知此行结果如何,但沈清总有种从此分别的不舍之感,但说到底,她最后还是要离开云舒山庄,离开小槿,离开欢儿的。
几月的朝夕相处,沈清对这两个小丫头也是积累了深厚感情,心中虽不舍,但分别总要带着笑的。
“我走了,欢儿。”
沈清笑得十分柔和,语气也是温柔的紧。
沈清转身离去。
小槿提着行囊跟着沈清就走了,沈清一直回头对欢儿挥手道别,欢儿红着眼,倔强地抹去眼里的泪水,一句话也没说,也只挥着双手。
当时欢儿从没想过,她的沈姐姐还会再回来,她更没想过,她的沈姐姐回来后,再也不能像如今这般,笑得那样温柔,笑得那样明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