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已近,加醍大陆降起了最后一场大范围的秋雨,覆盖了整个大陆的中西部地区。
雨水夹杂着些许的雪花,已经下了五天五夜,却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天气变得异常寒冷萧瑟,这块土地仿佛在默默诉说着内心的痛苦与委屈,但却没有人愿意倾听。
坤龙山脉以东,靠近帝国中原地区,乌塔平原。
这里是加醍大陆的大粮仓,一望无际的辽阔平原,丰富的水产和畜牧资源让这一地区的生活相对于西部地区更为稳定太平,但在这乱世之中,也是仅能糊口而已。
居住在这一地区的人仍以罗曼人为主,但乌塔人却在这一地区有着很大的影响力,这片地区最初是由乌塔人开垦,所以一直被叫做乌塔平原。
乌塔人是一个非常长寿的族群,至少都能活到三百岁以上,但生育率很低,婴儿的死亡率非常之高,所以人口并不多,且大多集中在乌塔平原最大的城市——乌塔纳。
贝雪、乔西和胖虎以及方曦母子一行五人顶着刺骨的秋雨,终于逃出了昆龙山脉,来到了乌塔平原之上。
虽已入深秋,但这里的温度却好过西部那刺骨的冷,但毕竟不是和风煦日,依旧湿冷阴凉得很。
淋了多天的冷雨,再加上缺乏食物,这几个人一路走来身上大小伤无数,已经筋疲力尽,奄奄一息。胖虎的伤势最重,左臂上那被山狼咬出的伤口不但没有愈合,反而出现了冻疮开始溃烂,他整个人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已经昏迷过去。
乔西用一些枯木和树枝做了个简易的“担架”,将胖虎放到了担架之上,他跟贝雪一前一后抬着胖虎缓步前行。
方曦也几乎虚脱,弯着腰背着女儿俊英,仿佛一股风过来都能将这母女二人给吹倒。
乌塔平原十分辽阔,方圆几十里之内几乎见不到个人影。
走了一段后,贝雪愈发没有精神,她已经透支了体力,完全靠意志力在挺着。
见此,乔西示意贝雪放下担架,他来到贝雪身旁,将自己的短襟脱掉,穿在了贝雪的身上,他向手心哈着气,又搓了搓手,随即将双手捂在贝雪的脸颊上,鼓励着她说:
“雪儿,再坚持坚持,马上就走出去了!”
贝雪勉强地冲着乔西笑了笑,缓了几口气,说道:
“乔西,咱们这样下去,应该是,没希望了。这里你剩的力气最多,赶快离开我们吧,别让,我们拖累你,快走吧。”
这番话让乔西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怎么会离开贝雪,哪怕死,他也要跟贝雪躺在一起。
乔西:“傻姑娘,想什么呢!没有你们,我也活不到现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我的姑娘死在我的前面。”
贝雪心里涌入一股暖流,眼泪在眼圈里开始打转,她仰头望着乔西,将脑袋贴到了乔西的怀中,想感受一下这最后的温存。她望着这无边无际的苍茫大陆,说道:
“你看这天高地宽,可就是没有一个,属于我们的栖身之所。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不友善。”
贝雪的话音刚落,乔西忽然眼前一黑,脑袋发沉,直接栽到地上,随后便没了意识和记忆。这个暖心的大男孩,只顾着关心贝雪,却没觉出自己的体能已经到了极限。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几个日夜,乔西慢慢睁开眼,终于醒了过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草床之上,身旁是依然昏迷的胖虎。
这会,他们二人正躺在一个不大的木屋之内。
这木屋打扫的很是干净,门口不远处是一张方桌,桌上摆放着两盘果食,似乎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屋内十分的暖和,炉火中的秸秆和枯草还未燃尽,发出点点星光。
乔西从窗口望去,发现自己似乎正躺在一个祥和的村落里,周围炊烟袅袅,安乐泰然。
乔西站起来,感觉自己身体恢复了不少,他轻推了胖虎两下,可胖虎依然没有意识,但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人给包扎好了,想必应该没有大碍。
这时,乔西感到腹中十分饥恶,便从那方桌上拿起果食,大口朵颐起来。他一边吃一边思索着,想不通自己如何来到这个木屋之中,同时也惦记起了贝雪,他随即抓起了两块面糕塞到嘴里,推门走出了木屋。
“乔西!”他刚走出门,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正是贝雪。
乔西看到,贝雪和一个少年正向他走来,这个少年身材结实,神采英拔,面目俊秀,眉宇之间散发着一股子不凡之气,贝雪和这少年走在一起看起来还挺搭,如同情侣一般,这让乔西产生了不少的醋意。
见到乔西醒了过来,贝雪十分开心,她紧跑几步来到了乔西面前。
贝雪:“乔西,你终于醒过来了,太好了,终于没事了。哦,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谷龙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没有他,咱们可能都见不到彼此了。谷龙沐,这是乔西,是我的,好朋友。”
乔西听到“好朋友”这三个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和贝雪之间明明已经默认了关系,但贝雪却并未在谷龙沐面前明示说出来,难道贝雪对这个谷龙沐有意思?或者贝雪仅仅是碍于情面不好意思说出口?
乔西一时间没想明白,但他连忙向谷龙沐道谢,并说道:
“我,我昏迷了几天了?”
贝雪:“整整三天三夜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没什么事了吧。”
乔西:“身上有些酸痛,不过问题应该不大。”
这时,图门左的夫人方曦带着俊英也走了过来,小俊英已经完全康复过来,她看到乔西后,用那稚嫩的声音喊道:“哥哥,你又活过来啦!”
俊英幼稚无邪的话逗得大家乐了起来,但她的母亲方曦仿佛患了那忧愁之症,脸上写满了痛苦,挤不出一丝笑容。
她已经很久没有图门左的消息了,更不对图门左可以从万和郡之战中幸免于难抱有希望,他在巨大的悲痛之中越陷越深,似乎已经丧失了生活的希望和勇气。
谷龙沐见气氛有些压抑,立刻转移了话题,说道:
“今天是我们的闹红节,从申时会一直庆祝到子时,你们几个人一定要参加,也算是跟过去的遭遇说个再见,洗去糟糕的回忆。”
贝雪:“好啊,乔西、夫人,咱们一起去,这些日来,饥寒交迫的我们也需要时间来放松一下了。”
方曦勉强笑了笑,说了一句“孩子有些冷,我去给他找件衣服穿”,便低头带着俊英走开了,能看出来,方曦的内心十分消沉,痛苦。
乔西连忙对谷龙沐说道:“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谷龙沐:“你们几人就不要客气了,西方赤兽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们没了家园和亲人,一定很悲痛难过,以后,你们要是不介意,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就把这里的人当做自己的亲人,我们敬东村的人都非常好客善良!”
谷龙沐的这一番话,给了乔西和贝雪莫大的安全感,要知道,他们也只是十六七岁的大孩子而已,他们一路流浪,经历了太多的辛酸和苦楚,在这一刻,终于有一个相对太平的港湾,能让他们休憩下来了。
一时间,贝雪百般思绪忽地涌上心头,她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委屈、愤怒、痛苦、焦虑,眼泪瞬间奔腾而出,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乔西赶忙安慰贝雪,顺势将其搂到了怀中,拍打着贝雪的肩膀安慰着,同时也是想让谷龙沐看到自己跟贝雪的关系很亲密稳固,也让谷龙沐别起多余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