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妈妈再包一下就好了。”立娟说着放下毛衣下床去找药布和胶布，把原来的解下来扔掉，又包扎起来，回头看见毛毛露着半个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忙说：“毛毛快躺下，会感冒的。”
毛毛听话地躺下，可还是伸着小脑袋看着问：“妈妈你疼吗？”
“妈妈不疼。”立娟说着包扎好回到床上，给毛毛又拽了拽被子，“你快睡吧，妈妈过一会儿再睡。”说着又拿起毛衣织起来。
“妈妈，天都亮了，你还怎么睡呀？”立娟看了看窗外，外面已经朦朦亮了，又看了看表已经是早晨五点多了，只好放下毛衣说：“好吧，妈妈陪你睡十分钟。”
石磊早晨起来把手机关掉，这一天不想跟任何人联系。办完该办的事后，一个人最后看看生他养他的这座城市。
他到邮电局交了安装电话的钱，然后去单位办理还没有办理好的调离手续。下午趁娟姐上班的时间带电信局的人给娟姐安装电话。
李川他们怎么打电话找他都找不到。
自从刘文对齐齐下了最后通谍，齐齐就开始和刘文分居，刘文也不哄她不叫她，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理谁。齐齐自己在家里待得实在无聊，想到又要一个人在家里吃晚饭实在没胃口，便开车到商店买了一大塑料袋水果去看爸爸、妈妈。一进客厅齐齐见爸爸扶着厨房的门框正兴奋地跟妈妈说着什么。由于厨房的油烟机和炒菜声很大，他们根本没有听到齐齐进来的声音。齐齐见爸爸、妈妈都没发现她，她把水果放在客厅便悄悄地走过去想蒙住爸爸的眼睛开个玩笑，可当她听到爸爸说到石磊的名字立刻停住脚步警觉地听着。
“听说石磊开始说什么也不同意回去，可他拗不过他爸爸，最后还是同意走了。他们父子俩这一走可真是去了我一块心病。不用像过去那样事事提防他们了。”齐少武兴奋地说。
“而且石磊这一走齐齐也会把石磊忘掉，一心一意跟刘文过日子了。听刘文说齐齐又为了石磊的事跟刘文闹别扭了，两个人已经有十来天不说话，不在一起吃、不在一起睡了。石磊要是走了，她也就死了这条心，我们也……”
“爸爸，石磊他们要去哪儿？”不等妈妈把话说完，齐齐大声地跨到父母面前急问。齐齐的突然喊声吓了齐少武夫妇一跳。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齐少武吃惊地问。
“爸爸，你刚才的话我全都听见了，快告诉我石磊他们要到哪儿去？”
“齐齐，你冷静点好不好？你已经是有丈夫的人了，别的男人去哪儿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不好好跟刘文过日子，你对得起人家吗？爸爸的事还不全是人家刘文……”齐少武说到这儿，知道自己把话说错了。齐母赶忙替他打圆场：“齐齐，今天在这儿吃吧，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炒竹笋。”
“爸爸，你不告诉我，我马上开车去撞死。”齐齐怒目圆睁地吼完转身便走。
齐少武慌忙拽住齐齐，齐齐用力挣脱着他的手。齐少武只好说：“齐齐，爸爸告诉你、告诉你，行了吧？”齐齐静下来用仇视的目光看着爸爸。“石磊的爸爸离休了，他申请回他们唐山老家。”
“什么？石伯伯离休？他不是还差两年才到离休年龄吗？”
“这……这是组织上的决定，我……我怎么知道？”
齐齐再也不想听爸爸的解释，转身往外跑。跑到石磊家忘记了敲门，直闯进屋里。石伯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齐齐喘着粗气闯进来，以为出了什么事，忙放下手里的报纸急问：“齐齐？出什么事了吗？”
齐齐抱歉地：“石伯伯，对不起，石磊在家吗？”
“没有，他去办他的工作调动手续去了。”石伯年说。
齐齐看着石伯伯满头的白发和一脸的苍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哽咽地说：“石伯伯，是……是我爸爸对不起您，请允许我替我爸爸向您说声——对不起。”说完深深地给石伯年鞠了一躬。还没等石伯年反应过来，她已经跑了出去。
齐齐疯了一般开车来到张亮、李川、马顺他们公司。但他们都没在公司，她又开车分别到李川、马顺家，他俩都不在家。等找到张亮家里时，天已经大黑。齐齐急促地敲着张亮家的门，张亮开门：“是谁呀？这么敲门？”打开门一看是满脸怒气的齐齐，“齐齐？你……你这么晚了，有……”
“张亮，你告诉我石磊什么时候走？”
“这……”
“快告诉我！”齐齐吼了起来。
“齐齐，你先进来冷静冷静。”张亮侧着身子让齐齐进来。齐齐也不坐下，站在客厅中央喘着粗气。张亮想给齐齐倒水，齐齐命令地：“不用你给我倒水，快告诉我石磊什么时候走？”
“齐齐，你冷静点儿好不好？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就是知道他什么时间走又有什么用？难道你能让他留下来吗？你能不让他爸爸提前离休吗？你做不到这些你找他干什么？你要是真爱石磊，你就少给他找点麻烦就算帮他了，你知不知道？”张亮气恼地吼了起来。
张亮的妻子穿着睡衣来到客厅，见张亮跟齐齐发脾气，她忙抱歉地安慰齐齐说：“是齐齐呀？别理他，他从昨天晚上回来就这个德性，见谁就跟谁发脾气。他最喜欢的宝贝儿子今天一大早就被他打一顿，也不知道谁惹他了，这一天像疯了一样发邪火儿。”
齐齐听了这些话心里更难过了，流着泪说：“张亮，我知道李川、马顺你们都很难过，尽管你们不说，但我知道你们都在怨恨我。可是……可是这不是我的本意，你们也知道，而且……而且我也无力挽回这个局面。难道我想最后见石磊一面的要求你都不满足我吗？”张亮低头沉默着。“张亮，如果你再不告诉我……我就从你家楼上跳下去……”说着就往阳台上跑去，张亮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好吧，齐齐，我告诉你。本来石磊是不让我们告诉你的，他……他明天就走。”
“明天几点？”齐齐脸上挂着泪问。
“不知道，他不告诉我们，他不让我们任何人送他。你不是不知道他的个性。”
齐齐转身跑下楼去，无论张亮怎么在后面追喊她都不理。开车飞也似的走了。
齐齐来到火车站，把汽车放在停车场，跑到售票处看着开往北方列车的时刻表。从凌晨起就有开往北方的列车了，她看了看表已经是深夜十点多钟，她在售票厅心乱如麻地来回走着，每想到石磊将永远离开这个城市，永远也看不到他了，她的心几乎到了绝望的地步。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石磊将永远离开这个城市，我永远也看不到他了吗？不，我说什么也要最后见他一面，我要告诉他我的心里话。要不然我会死的。我要等他，我要在这里一直等他。想到这里，坐在休息椅上，一种诀别的情绪使她泪流满面，她擦掉挡住视线的泪水，
坐在候车室的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候车室的出入口，一是能在第一时间看到石磊，再就是想把心静下来。可她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只好又站起来，在候车室出入口来回踱着步子……
电话铃声把正在吃饭的立娟和毛毛吓了一跳。母女俩相互看着，不知道电话铃是从谁的家里传出来的会这么响。电话铃不停地响着，仔细听声音像是从自己家传出来的。毛毛放下筷子，顺着铃声跑过去高喊着：“妈妈，妈妈电话，是咱们家的电话。”
立娟跑到自己的房间，茫然地看着电话铃响却不敢接。毛毛看着妈妈说：“妈妈，是舅舅。”毛毛的话提醒了立娟，立娟快速拿起电话不说话只是听着。
“喂？是娟姐吗？娟姐你怎么不说话？娟姐，我没跟你商量就给你装上电话，你不生我的气吧？”石磊边在大街上走着边给娟姐打着电话。
半晌石磊才听到毛毛说：“妈妈，是不是舅舅？舅舅说什么了？”
立娟哽咽着：“小磊，你在哪儿？”
“我在回家的路上。娟姐，给你装电话主要是想，万一有什么事方便些。”
“小磊，你什么时候走？”
“这……明天吧。”
“明天？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立娟哭着吼了起来。
“娟姐，我就是故意不想提前告诉你，怕……怕你难过。”石磊也哽咽了。
“小磊，你听姐一次话，你就是明天走也要明天下午走，行吗？明天中午姐给你做几样你爱吃的菜。”
“娟姐，不……不用了，以后……以后你带毛毛到唐山来再给我做吧。”石磊不知道自己脸上已经爬满了泪。“娟姐，你多保重，带好毛毛。我……我关机了？”
“不……别……别小磊，姐给你织的毛衣已经织好了，叔叔的毛衣就差一只袖子了，姐今天晚上织好，你明天带上。”
“娟姐，你织好后给我爸爸送去吧，他过些日子才走。好吗？”
“小磊，你……你真的就这样跟姐姐告别了吗？不让姐姐再见你一面了吗？”立娟在电话里痛哭失声。
“姐，你别这样好吗？你当我出远门儿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可是……可是你这一走得多久才能回来？”
“姐，我……”石磊哽咽在说不出话来了，这时听到电话里毛毛哭喊着：“妈妈，舅舅去哪儿了？我要舅舅。”
“毛毛别哭，跟舅舅说话。”立娟把电话放在毛毛的耳边，石磊清晰地听到毛毛的哭声，石磊喊着：“毛毛别哭，舅舅没走，这不是还在跟你说话吗？”
毛毛抽泣着说：“舅舅，那为什么妈妈哭了？”
“是舅舅气妈妈了，以后毛毛可要听妈妈的话，别气妈妈，知道吗？”
“知道了。”毛毛用力点头答应着。
立娟把电话又拿回到自己耳边，电话里传来石磊喊毛毛的声音，立娟忙说：“小磊，北方挺冷的，你一定要多穿衣服，别冻着。还有，你到了唐山一定给姐打电话，姐会不放心的。”
“我会的，姐，你放心吧。对了姐，李川想帮你把工作调了，调一个即轻闲又干净的单位，你同意吗？”
“不，我不想调。”立娟坚决地说。
“为什么？”
“我不想欠别人的人情。”
“娟姐，李川是我的好朋友，再说他调工作又费不了多大事。我过去跟你说过多少次你都不同意调，现在李川主动说帮你调。要是他把工作给你调好了，我走了也就更放心了。”
“小磊，我过去不同意你帮我调工作，就是不想让你替我欠别人的人情。姐不是不知道你的为人。现在你走了，姐更不想给你找麻烦。”
“姐，其实……”
“小磊，你别说了，姐知道你的好意。姐吃苦吃惯了，不觉得得脏和累。”
石磊听娟姐态度这样坚决，只好说：“好吧，主意还是你拿吧。姐，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小磊，姐祝你到了唐山一切都顺利。把电话挂了吧，手机费挺贵的。”立娟强忍着泪不再哭出来。
“好吧，娟姐，再见！”
“再见……”
石磊关掉手机，走在熟悉的大街上。在他眼里，繁华的街道、茂盛的花草、树木、高耸的现代建筑、川流不息的汽车和人们，过去对他没有过特殊的意义。而此时他却对这一切充满了难舍的感情。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整整走了一夜。他想用自己的脚步和眼睛告诉生他养他的这座城市，他心里是多么爱它、依恋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