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燕自从王黎的事稳定下来,忽然觉得是那么想念陈明。她不停地反省自己自从王黎的事出现后,太冷淡了陈明。现在才感觉到没有陈明自己是多么狐独。她用了一夜的时间给陈明写了一封长信。信里充满了对陈明的思念和歉疚。她回忆了他们从相识到相爱到结婚,值得留恋和回味的每一件事。她还告诉他,没有他的日子她是多么孤独和寂寞,希望他能来唐山看她。如果没有时间来,哪怕来封信或电话也好。就这样黎燕近乎用乞求的话语表白了自己的心情。等写完这封信,天已经亮了,她摇着轮椅出门,把信放进了邮桶。这才舒了一口气,回家睡了一个安稳觉。
陈明看着黎燕的来信不禁心潮起伏,情不自禁地伏案提笔给黎燕回信:“黎燕,看了你的来信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激动,当我……”写到这儿他猛然想到黎燕的信中关于王黎的一些实质性的问题只字未提。他不禁慢慢地放下笔,陷入了极度痛苦之中。他想:既然黎燕没有涉及到王黎的问题,就说明还没有一个真诚的态度。我回信还有什么意义呢?于是陈明把刚刚写的那两句话撕得粉碎……
黎燕估计陈明收到她的信后,每天早晨都要看邮箱里是否有陈明的来信,每当她失望地回到屋里,心里就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和不祥的预感。她多次坐在电话旁想给陈明打电话,但她又怕听到陈明对她反感的声音,因为她怕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反而让陈明瞧不起她。她心里更明白陈明为什么不给她写信。她怕把一切实情说出来就意味着彻底失去陈明。她克制着自己不打电话,还是幻想着陈明会给她来信。她忍耐着、期盼着陈明的来信。她每天去等邮递员,当邮递员老远就告诉她“今天没有你的信”时,她的心几乎陷入了绝望。
石磊久久地跪在干妈的墓前不起,立娟擦了擦哭得红肿的双眼,拉起石磊:“小磊,你别这样了,你这样娟姐心里会更难受的。”
石磊慢慢地站起来,和娟姐一起一步一回头地走了。他们上了车半晌谁也没有说话。
忽然娟姐轻声问:“小磊,你什么时候回唐山?”石磊惊讶地看着娟姐。娟姐看了一眼石磊,继续看着前方说:“小磊,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了。你走吧,别惦记着我和毛毛。到了唐山也许对你的事业、对叔叔的心情更好一些。我有时间会带毛毛去唐山看你们。”
石磊仍没有说话,他的表情痛苦而复杂。石磊把娟姐送到家门口,停住车说:“娟姐,我不进去了。以后我不在你就去找李川、张亮、马顺他们,他们会像我一样待你的。”
立娟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泪水,努力微笑着:“我知道。你什么时候走,姐去送你。还有,姐这几天给你织件毛衣,北方冷。”
“姐,不用了,你……”
“这是姐唯一的一点心意,你不会不要吧?”
石磊无言以答,感激地点了点头。娟姐下了车,含着泪微笑着站在楼道口看着石磊的车开远,随着车的离去泪水止不住流下来。
石磊用了几天时间把一切调离手续办得差不多了,约李川、张亮、马顺来到舞厅聚一聚。他们丝毫不知道石磊走的事。张亮和马顺不停地换着女孩跳舞,石磊拒绝了每一位女孩子的约请。
“石磊,你这个跳舞王子,今天怎么不跳舞?”李川问。
石磊摇了摇头不说话。音乐终了,张亮和马顺回到座位。
“下一曲你们俩就别跳了,我有事要跟你们说。”石磊说。
“什么事儿?”张亮问。
“我就要去唐山了。”
“去几天?”马顺问。
“可能只回来一次接我爸爸。”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亮不解地问。
“是啊,你不会是永远也不回来了吧?”李川说。
“以后真的很难有机会回来了。再说你们知道我的性格。既然走了,没有特殊情况我是不会回来的了。”
他们三个面面相觑,再看看石磊伤感的表情没有丝毫开玩笑的痕迹。他们三个急了。李川问:“石磊,你把话说清楚好不好?你都把我们给弄糊涂了。”
“组织上让我爸爸提前离休,爸爸想离休后到老家唐山去安家。”石磊平静地说。
“组织上为什么让你爸爸提前离休?”李川问。
“你们就别问这么多了,组织上决定的事情已无法更改。再有,你们千万别把我走的事告诉齐齐。”
三个人无语。
“石磊,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李川问。
“我走后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娟姐她们母女。我已经告诉娟姐,她有事会找你们的。”
“石磊,这你就放心吧,我们会像你一样帮助娟姐的。”马顺说。
“是啊,你走后我们也会像你一样待娟姐她们母女的。”张亮说。
“要不我让我爸把娟姐的工作调调吧?塑料厂太累太脏了。”李川说。
“这你就去问娟姐吧,只要她同意我没意见。”石磊说。
“你什么时候走?”马顺问。
“后天。”
三个人又面面相觑。
“后天?这么快?我说你今天怎么没开车来,把车卖了?”李川问。
“是的。我想到唐山一切从零做起,换一种活法儿。”
“后天什么时间走?”张亮问。
“这你们就别管了,我不喜欢送站。”
“石磊,到了唐山有什么困难尽管告诉我们,我们会全力以赴的。”张亮说。
“石磊,你这么一走我……我们……”马顺动情地说不下去了。
四个人都含泪沉默着。
最后李川狠狠心说:“走吧,树挪死,人挪活。到了唐山你的事业也许会开辟出一片新天地来。”
“我走后你们三个人要像现在这样要好。”石磊不放心地叮嘱说。
“你放心吧,我们是打出来的铁哥们儿,到什么时候都差不了的。”张亮说。
“但是我还是那句老话,有钱并不代表有了事业,玩归玩,事业归事业。男人如果没有事业做根基,就不称其为男人。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对你们说。”
石磊说完四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张亮抬起头来说:“石磊,明天晚上我们四个最后聚一次吧?”
“不了,明天我还有很多事要办。你们都别这么沉重好不好?又不是生离死别?”
“但我们也知道你的个性,无论在唐山多么不如意,你这一走是很难回来的。”李川说。
石磊没有说话。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低下头沉默着。
“石磊,那就最后听我们三个一次吧,明天晚上我们再聚一次,给你饯行,好不好?”
石磊难舍地说:“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不过还是别聚了吧,那样我们都会更伤感的。心里有情在,何必要那种形式呢?”
“好吧,我们依你。”
石磊见舞厅的人都快走光了,站起来说:“我们都各自回家吧,太晚了。”
出了舞厅,他们三个都抢着送石磊回去。
“坐我的车回去吧。”
“坐我的吧,我去送你。”
“还是坐我的车吧,我们正好顺路。”
石磊却挣脱开他们三个,摆摆手:“你们谁也不用送我,我打‘的’走了。”说着截住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上车走了。
他们三个在路灯下相互看着,谁也说不出话,不知站了多久,张亮忍不住问:“李川,难道我们真的没办法让石磊留下来吗?”
“是啊,你跟你爸爸说说?”马顺说。
“你们都是在自己骗自己。你们不是不知道石磊的个性,他决定的事情没人会改变他。更何况一切都已成定局。我们还是回家吧,明天看看他是不是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李川说完他们都心事重重地开车回家了。
王兰一睁眼不禁“哎呀”一声叫起来,边急急忙忙穿衣服边跟身边半醒的孙凯说:“今天我太晚了,你不上班,唤唤就由你来送吧?”孙凯不说话。“听见没有?”王兰说完穿好衣服匆匆到水房去洗脸。
孙凯不耐烦地说了句:“知道了。”
中午王兰回来,孙凯没在家。王兰做好饭一个人盛了点菜多半给孙凯留在锅里,吃完饭便到房间去看书。
孙凯开门进来。“妈妈回来了。”唤唤的声音。
王兰放下书和笔出来问:“唤唤?你怎么没去托儿所?”
“爸爸带我玩去了。”唤唤天真地说。
“带你到哪儿玩去了?”
“唤唤快吃饭。”孙凯打岔叫着唤唤。
唤唤被孙凯抱上桌子前的凳子上。王兰到厨房把菜给他们爷俩盛好放到桌子上。
唤唤看着妈妈说:“爸爸不让说。”
王兰看了一眼孙凯。
孙凯装没事人似的给女儿夹着菜:“这是青椒,多吃青椒有营养。”
王兰只好回到房间去看书。
唤唤偷偷问:“爸爸,为什么不告诉妈妈我们去哪儿了?”
“告诉她,她会生气的。”
“那不告诉妈妈,妈妈就不生气了?”
孙凯跟女儿神秘地点着头。爷俩吃完饭来到房间,“唤唤睡觉吧?”孙凯说。
“孙凯,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唤唤从下周开始就可以送幼儿园了。去幼儿园就是一天全托了,我中午想多看点书,所以我想在单位的食堂吃。你中午自己做点儿或者也在你们单位食堂吃,行吗?”
“行,随你的便。反正你也不拿我当回事。”孙凯不满地说。
“我还怎么拿你当回事?难道你在家就不能自己做点饭吃吗?刚结婚的时候只要你休班儿就会把饭做好。可你现在宁肯在家睡大觉、宁肯去玩牌也得等着我回家做。你不觉得你现在变了吗?”
“还是我变了?你过去看书也没现在这么魔怔,你现在除了看书还知道别的吗?”
“孙凯,你不会说是因为我看书你才去玩牌的吧?”
“妈妈,今天爸爸就是带我去玩牌了。”唤唤在一旁说。
“什么?你带唤唤去那种地方了?”王兰一听便急了。
“我……我只是去看看。”孙凯理亏地说。
“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满屋子的烟味儿和污言秽语?是不是比看风景还好看?”
“我就是带她去了,你怎么办吧?”孙凯没好气地说。
“你……”王兰气得说不出话来,眼里含着泪。
唤唤看妈妈和爸爸吵架了,吓得赶忙说:“妈妈、妈妈你看书去吧。”
“孙凯,我真没想到你变得这样不可理喻。”王兰说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唤唤见妈妈哭了自己也流起了泪,并劝着妈妈:“妈妈,妈妈你看书吧,你别生气了。”
“行了,行了,以后我不去了就行了。”孙凯见这种情景只好服软地说。
“妈妈,你怎么还没睡呀?”毛毛半夜醒来解手,问坐在被窝里织着毛衣,看上去困倦、疲惫的妈妈。
“妈妈快给舅舅和爷爷的毛衣织上,舅舅和爷爷要去很远很冷的地方。”
“那舅舅和爷爷还回来吗?”
“不知道,等你长大一些妈妈就带你去看舅舅和爷爷。”
“那我现在就想舅舅了,怎么办?”
“现在舅舅还没走呢。”
“那舅舅他们什么时候走哇?”
“不知道。你再睡会吧,天还没亮呢。”立娟给女儿拽了拽被角说。
“妈妈那你一夜都不睡了吗?”毛毛说完,忽然发现妈妈织毛衣的十指裹着纱布,纱布上溢出了血。毛毛“嗖”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吃惊地喊:“呀,妈妈,你的手指怎么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