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间关被我们拿下了,但是白天那镇守将军慕容敬战死前还是点燃了烽火狼烟,想必间河郡得了北间关遇袭的消息,已有信使去了邺都报信”。
海唐在看到山水典关于瀚州极北之地两千年前大冰潮那段时,眉头微皱,边问,边将这一页一角折了下,作个标记。
“殿下放心,破关前我就做了安排,有一路玄虎暗卫渡海后直奔百里外的落日岗埋伏,间河郡派去邺都的信使必经过那里,不会有一人走脱。”
汪和回答完便取出一张写满字的细长纸条,放到书桌上,继续道:“收到朔原郡飞鹰传书,太阳汗速木合留次子左大都尉别勒古,领兵十万在上野看守后路以及护卫粮道,而本人亲率其余五十万大军已经于昨日中午前全部渡河南下,如今前锋估计已到曲河县”。
海唐听到这里合上书本,放到书桌一边,取过那张纸条不一会就看完,道:“曲河县的护城河是曾经的清凉河改造而成,平均有十六七丈宽,而且城墙依河走势而建,呈不规则的八角形与冥族那边的棱形城堡倒有些相似,易守难攻,只要拆掉入城浮桥,严密防备,我并不十分担心。”
说到这里,海唐话锋一转,转头问向侍立一边的汪和问道:“虞京那边还是对太阳汗大举南下的消息不重视么?”
汪和躬身回道:“主要是太阳汗将自己最精锐的亲军十五万怯薛军,大半都给了打着他名号南征的左谷蠡王,如今下凉北疆重镇乌山威福军司,黑马强镇军司,都已被攻下,
左谷蠡王三十五万大军正猛攻右厢祥顺军司,距离下凉国都庆夏府已不到三百里远,如此猛烈的攻势,为太阳汗继位十年来最猛烈的一次,
朝中上下除了您的五叔公大都督外,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您奏报的太阳汗志不在下凉,而在大虞腹地的军情”。
见海唐听到这里脸色不好,心疾又痛,在强忍着咳嗽,汪和赶紧安慰道:“殿下,您别太担心,国主不是在老都督的强烈要求下,又增兵十万到榆川关么,有三十万控鹤军镇守,想那太阳汗也轻易破不了关”。
“孤关不可久守,若关外无半点牵制,榆川关便是有再多兵力也是枉然,
北安和上林两郡除郡城外,其他各县城池都难挡太阳汗大军,应当弃守所有县城,集中兵力在两郡郡城,使其与榆川关互为掎角之势,
可警讯发过去快二十天,朝堂还是半点急迫之心也无,难道是大虞腹地各郡承平十几年,真当太阳汗是吃素的了?”
海唐气的左手猛的拍了下桌子,咳嗽不止,‘哗啦’一声,书桌上的茶杯盖子都被震落,重重的砸在桌上,滚了几圈到书桌一角,没有掉在地上。
汪和赶紧轻拍殿下后背,运气梳理,劝慰道:“朝中那些大臣们别说不相信太阳汗志在大虞了,就是相信,谁又有那么大的魄力,未见一个敌兵而弃城失土,
而且两郡各县三四百万百姓,若蜂拥入关会引起关中澜川各郡恐慌,粮食等市价暴涨,这些年南方各郡屡有干旱蝗灾,听说好些县赋税都收到了三四年后了,贸然撤边民,会使朝政更加动荡。
不过您放心,要不了几日,北境局势便会越发明朗,朝堂断不会再无动于衷,朝中也不乏老都督这样熟知兵事的老臣,您也不用那么动怒”。
海唐并没有被汪和为安他心,而给朝中那些群臣找的借口,所搪塞过去。
他默念玄武长生功心诀,好一会心疾没那么痛了,犹有些气愤,道:“怕朝政动荡,那便更要未雨绸缪,早做准备。
内地各郡应早早召集丁壮整修各城守备,更要早早囤粮,打击奸商囤积居奇,还要派人去大郑,去下汉两国多多买粮,充实常平仓,太仓,谨防万一大战来临,而束手无策,要设法速安各地粮价人心。
可是我们提前这么多天的示警,朝中那些大臣还有各地官员都做什么准备了?
前些天代我坐镇朔北关的郭叔飞鹰传书,国都虞京歌舞升平依旧,半点整修武备和防范措施也无!”
海唐心情很不好,这些天为国中诸臣的不作为,而气的郁郁寡欢情绪一下子爆发开来。
汪和知道殿下需要一个发泄口发泄,不然会憋坏身子,使病体更重。
大书房里足足安静了一炷香时间,门外站岗放哨的数位飞虎军卫兵大气都不敢喘,朔北侯殿下已经很久没有发这么大火了,这些年国君都提拔了些什么混账玩意,一群只占高位碌碌无为的弄臣。
不少护卫心中暗想,要是当年殿下的父亲举国敬重的先懿仁太子没有早逝,或者没有那么早逝该多好,那么如今即位大虞国君的应该就是先懿仁太子或者朔北侯海唐殿下,大虞这些年来也比不会风雨飘摇,江河日下。
大虞三十六郡,有县千余,一千四百余万户,口八千余万,先国君海璋,历经诸子夺嫡之残酷争斗而上位,为免日后诸子为国君大位再骨肉相残,祸乱朝政,于是即位之初即便春秋鼎盛,仍在登基当天便立下了长子海渊为太子。
太子海渊自幼早慧,敏于观察,四岁能文,七岁能诗。
当初排行老四还不是嫡子的海璋,在潜邸之初并不多受上上任国君青睐,唯长子海渊被做爷爷的国君见而惊爱,令养育虞阳宫中,亲授书课,又拜大贤为师。时年诸子夺嫡血腥残酷,海渊依着祖父对他的喜爱,凭着他的勇气与睿智,总是能够帮助父亲化险为夷,坊间多有传言,海璋能最终克继大统,其长子海渊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
而立为太子的海渊,也不负大虞国君海璋的殷切期望。
雍德元年,太阳汗入寇,海璋北上亲征,朝堂空虚人心动荡之际,监国的太子海渊,内弹压夺嫡失败的诸位叔伯夺宫之变;外又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遣使入大郑,授锦囊三计,使大郑,东燕两国反目,乘虚伐大虞谋夺八百里澜川的两国联盟瓦解。
雍德三年,海渊废澜川各郡藩侯改流官之政太过急切,庆光郡,延山郡,泾水郡三郡海氏偏支彻侯相约而反,率军征讨的太子海渊巧施离间计,使叛军相互猜疑,又言明只诛首恶,各个击破,诸彻侯为祸不长就很快被平定,海渊又反对株连,替反正将士上书求赦,国君亦许,众军归心,朝堂多称太子仁德。
雍德六年,得国君支持,太子海渊主持“雍德变法”,制定军功法,军器监法,市易法,方田均税法,均输法,等等诸多十六条新政措施。自雍德六年到雍德十四年的仅仅八年间,朝廷国库赋税收入竟与先国君元隆十八年到元隆四十年间的二十二年总和相当。
雍德十一年,南方七郡叛乱,下汉,上平,楚南,南梁四国在大郑的挑唆下组成四国联军入侵大虞,太子海渊领军南下抵御,海渊兵贵神速,一人三马,换马不换人,仅七天五万龙捷军铁骑就兵临漓海,南陆震骇。
海渊匹马入荆阳郡,计擒叛军主将,兵不血刃收复七郡,下汉,上平两国吓得退出同盟连夜撤军,又计赚不肯退兵的楚南,南梁两国四十万联军入伏圈,以节制的龙捷军和七郡二十万兵马大败之,并渡海而过连夺南梁云安,咸平,阳夏三郡,楚南洪山,沙南,常平,林川四郡。
南梁国君胞兄龙骧军统帅萧景怀,被大虞箭阵射成刺猬;楚南国水军都督楚主堂弟马希仁兵败被俘,海渊与之畅谈一夜,不久放归的马希仁竟率扼守漓海沙阳关的八万楚南水师精锐叛楚南降大虞,以至楚南国都潭京龙沙府门户大开,诸国大惊。
楚南国主马希广,南梁国君萧景辰,接连派出数波使臣入中州大郑丹水帝都求援,诸侯联盟长,大郑皇帝李俭拉偏架。由随阳,孝平两郡出兵十五万攻南七郡后路,又由洛东郡西渡洛江出二十五万军猛攻大虞武川关,东河郡二十万军借道下汉国威胁八百里澜川,太子海渊这才不得已归还楚南,南梁两国国土,罢兵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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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天妒英才,海璋继位的第十五年秋,西境十余个郡县水灾,太子海渊受钦命出巡赈济灾民,竟不幸染上风寒,返回虞京不久便病薨,生前递上的最后一本奏折,仍是关于赈灾济民应对之策。
大虞国失储君,国君海璋老来丧子,万分悲痛,一夜白头,将自己关在昭华殿七八日不上朝,出殿时仿佛一下子老了五六岁。
先太子谥“懿仁“,祔葬泰陵东,出殡时虞京满城恸哭,百姓自发满城戴孝,跪地三十里相送。
现如今先懿仁太子海渊已去后十五年,新国君海湛也已即位十年。
先懿仁太子余下二子一女,长子原太孙现朔北侯海唐,为先太子妃南陆十国中,东明国皇帝朱炽之女,兴昭公主朱氏所生,可惜朱太子妃红颜薄命,在海唐三岁那年,怀二胎难产大出血而死。
而次女幼子,皆为继太子妃李氏所出,这李氏乃大郑永熙郡主,大郑皇帝李俭堂妹,在海唐之父先懿仁太子逝后三年孝期一满,没有来朔北海唐的封地,而是十二年前带着海唐的异母妹妹和弟弟回了中州大郑丹水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