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前,骆安同大哥骆卫一起在李学究家的书塾读书。李学究有一女儿很是可爱。为人机灵,常在学究外出归来前给他们通风报信。
“好妹妹,下次给你带城东水晶坊的桂花糕。”骆家大哥摸着小丫头的额头颇为赞赏。
而骆家二哥就不一样了,总喜欢拨弄小丫头的双丫髻,把她辛苦梳好的头拨弄的松松散散。
兄弟俩次次都给那孩子画大饼,却一次也不曾带过。
城东的水晶坊离得极远,他们本就是偷跑出去的,要去那边买桂花糕,势必要废不少时辰。故而每次带的,都是书塾附近的糖块蜜饯之类的。
不过这孩子爱笑又好打发,就算没有水晶坊的桂花糕,也一样能高兴大半天。
后来李学究家遭了难,书塾走水,连带着家宅一起烧没了。
骆安就记着那粉团似的小姑娘坐在火里发起了呆,他冲进去时这丫头是动也不动。
废了大力气将她从火场里背出来,李树尔不喊不嚷,哭了一个时辰。
火扑灭时,小丫头肿着两只眼睛看着骆安说,“小骆少爷,我没有家了。”
说罢便昏了过去。
年纪轻轻的骆安何曾见过这个情形,只知道这个花儿一般的姑娘以后怕是不会笑了。
便执意求了父亲要把李树尔留下,照料一阵。
千户大人同意了,条件是要骆安随军去习武,将来为选拔锦衣卫做准备。
骆安知道父亲并不是在强迫自己,便是自己执意不去,他也不会放着李学究的女儿不管。
骆安心里愿意去。
军营里待了三年,学有所成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监桂平叛。
好容易拖到七月,战事平息,骆安赶回家去,一路问李树尔在何处。
寻至花厅前,终于见到了当年那个孩子。
如今已然长高了许多,还是贪吃,脸上甚是圆润。骆安想去打招呼。
却不想被这丫头打翻了水桶,一桶水全浇在他左脚上了。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那李树尔一脸茫然得看着他,显然是已经认不出了。
骆安胸中忽然腾起无名之火,连晚膳期间,那死丫头还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就愈发来气。
骆安悄悄地打量了这丫头是腰身和胳膊腿,心里暗暗拿了主意。
这丫头以后自己来养,得好好地给她减减肥。
过了几日便领着李树尔去武场寻摸了两个最重的兵器,然后满城地溜达。
可怜李树尔抱着这样重的东西跑上一天,到了晚间便是胳膊也抬不起来了,晚饭都没吃就睡下了。
连着几日地长跑,李树尔倒渐渐跟上了骆安的步子,不是一开始那般三步一哀嚎。
后来父亲吩咐要去兴王府请安,便给那丫头放了一天的假,让她待在武场里玩。
兴王府里,骆安只能算是小小的护卫,本应说不上话的。可王爷却偏偏拉上他说了许多。
骆安也只能毕恭毕敬地回话。
“也不过两三年,安儿也长得这样魁梧,玉树临风了。不日便可独自行事,顶天立地了吧。”
“王爷谬赞,时泰尚且年轻,还须多多学习才是。”
老王爷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乐呵呵地问了些有的没的。
骆安便也稀里糊涂地回了。
结果临了给安排了入秋再去广西的苦差。
一路不发一语地回了家,第一时间便是想往平日里空无一人的武场去躲躲。
结果到了武场才想起被自己安排来的李树尔。
那丫头躺着他的躺椅,脚不沾地,便一下一下地踢着小腿,似乎很是惬意。
“你倒是清闲。”
这丫头听见声儿,立刻便从椅子上下来了,“少,少爷回来了,少爷喝茶吗?我给您沏壶茶?”
骆安舒舒服服地在椅子上躺下,闭上眼睛,“少爷不渴。”
“那,那少爷吃瓜子儿吗?”
“少爷不吃。”
“……”
这丫头不出声反倒让他好奇了,便睁开眼睛。
一睁开眼便看见这丫头抱着罐子盯着他看。
傻乎乎的楞样儿跟她小时候一模一样。可也不能让她总这么看着自己,便想着不如给她找着事做。
“你去搬个凳子来,坐这儿接着嗑瓜子。”
现下骆安只想睡会儿,便是动也不想动一下。
这小丫头在旁边仓鼠似的吃着瓜子,骆安居然有种安心的感觉。
这一小憩,便躺了一个下午。睁开眼睛看见李树尔坐在身侧有一下没一下地还在嗑着瓜子,映着夕阳竟有些好看。
李树尔转头欲看他,骆安反应极快地用扇子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然后心情大好地往花厅去准备用晚饭,心下暗暗决定此次广西之行,要把这丫头给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