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某天夜里，兰思玄和刘婆婆说完话后回院时，被神秘兮兮趴在窗边的赵小年叫住。
“怎么了？”兰思玄停在窗前回头看着眼睛弯弯的赵小年。
“给！”赵小年开心地摇着手上的荷包，“这几日赚的银子。”
自打赵小年带了两次烧麦后，李贤顺杆爬闹腾着要吃肉，兰思玄在一旁听见了，便悄悄做口型示意赵小年多收点。没几日，赵小年就赚到了十两。
“还蛮重的嘛。”兰思玄接过荷包拉开，取出银子，“东西是你做的，银子自然就是你的。”她把银子递给赵小年，“荷包好看，我要了。”
“谢谢小姐！”赵小年知道兰思玄的脾气，便没推辞。
“多向大头兄弟收钱。”兰思玄看着赵小年开心地把银子收了起来，笑着打趣道，“日后你出嫁时，这些就都是你的嫁妆。”
“大头兄弟？”赵小年歪着脑袋接起前一个话题。
“李大头呗。”李贤这两日定时定点来天一楼找她俩，兰思玄坐在窗前恍惚觉着李贤整个人都圆了一圈。
“我觉得他人挺好的，没什么架子，就是嘴馋了些，我提了价他都不在意，还多给了我些银子。”
兰思玄看着赵小年微微蹙起眉心，托腮倚在窗台边笑道，“你还担心上他啦？这样下去嫁妆可是要变少的哦。”
“就知道打趣我。”赵小年蹭得一下红了脸，跑出门要打兰思玄，兰思玄沿着院内跑了两圈，停在回廊边，“好啦，说认真的。你做的东西很好吃，值得这么多，过两日记得给刘婆婆她们买些东西。”二人在坐在廊柱上嬉闹了会儿，兰思玄摇着赵小年的手腕，淡淡地解释道，“李贤母家是做玉器生意的，不差钱。他身上的玉坠子抵得上咱们这个小院子，不必心疼。”
赵小年看着前方铺满月光的石桌，微仰起脸笑道，“谁心疼他啊，明日我先不带他那份了，问问他要不要加钱吃新菜式。”
“还是赵老板懂生意。”兰思玄笑着朝赵小年作揖，赵小年也顺着她行礼，接着两个人便笑作一团从赚钱聊到了花钱，从衣裳首饰聊到了茶点小食，都是些小姐妹之间的话茬，无用且多，可就是聊不完聊不尽，聊到月亮都躲起来休息去了还没聊够。兰思玄直接睡在了赵小年屋里，俩人趴在床上，聊到有趣的就笑得床咯咯震，聊到生气的便喊得瓦瑟瑟抖。
二人闹到半夜，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睡下的，这直接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二人都没能早起。二人吃早饭时商量了下，买些水果带着，中午就不回来了。于是二人吃了个肚圆，跟刘婆打好招呼，出门后绕了个圈赶了个晚集买了斤桔子，二人走到书院西北门时都快巳时了。
还没走到机要房，她们便隐约听见有人在大声喊叫。
“哎，那个，对，喊你们呢！”兰赵二人看着远处挥舞双臂的李贤，仔细地听着他在喊什么，“你们两个，给我们端点茶点过来。”
兰思玄看向赵小年，二人相视一笑。
“看在钱的面子上。”“走走路，消消食也好。”
二人去西北角的茶屋取了茶点，经过机要房时，罗威恰好从另一侧走来，他见二人一人拎着一个食盒，有些讶异，“这么早就饿了？”
“给李贤他们送的。”兰思玄看着罗威从袖口掏出个帖子递给她，“这是？”
“喂——”她们三个正巧站在白桦林前，李贤看对面树影里的人不动了，便催了起来，“怎么停下来了？”
“我先送过去吧，等会去楼里找你。”赵小年见罗威还有话要说，便拿过兰思玄手中的盒子先走了。
赵小年走近才发现，那处有好些人，大家虽然是散开的，有站着的，有坐着的，还有蹲着的，但都围成个圈，所有人都不说话，盯着个瓶子看。
“好！”“赢啦！赢啦！”
一支箭被扔进壶中，一些人欢呼起来。李贤没有在欢呼。
昨日书院的武艺教习柴师傅从外地回来，还带了好些小玩意。本是人人有份，正巧柴师傅说要看看大家这几日有没有偷懒，众人便央着王野排出上午让他们比赛投壶。院里投壶是分男女的，男子十五支，隔着一丈五远往壶里投箭，投十五支，中多者胜。
李贤今天手气顺，十五支刷刷就投完了，全中。他一个性起多投了几支，没想到最后一支失了前蹄。倒也不是没扔中，只是李贤扔最后一支时没注意，左脚踩住了红绳。也没超出，就是脚尖踩住了，颜似玉带着几个人非要闹着说最后一投他脚越线了，要二十改十九，颜似玉那几个丫头吵得他脑仁疼，十九便十九吧，十九他也是头奖。
不出他所料，男子里参赛的投十五中十五的都没，李贤本都靠在树干边乘凉了。没成想颜似玉今天跟中了邪一般，投一个中一个，投到第八个时，李贤靠不住了，院里投壶的规定是女子投十二支便可。他清了清嗓子吼了两声，闹闹颜似玉，就跟每次他投时颜似玉几个闹他一样，果真颜似玉投偏了。他一喊完，几个丫头窃窃私语，李贤脸上微微有些挂不住，正巧看到对面的赵小年，便朝她们挥手让她们随便拿些东西过来。
颜似玉除了第八支，前十一支都中了，第十一支投完时，李贤觉得烦闷，看到远处那两个人站那儿不动，便又喊了一嗓子，颜似玉先是瞥了他一眼，随即转头呼了口气，自正月初三起她每日都会练一会儿投掷，绝不可能会输。颜似玉高傲地昂起头，稳稳地朝壶口扔去。
十二中十一，她赢了。
虽说男女各评头奖，总数上李贤也胜了，不过她们都有失误，谁是最后赢家还没定数。这次柴师傅回来带了把匕首，样式精美，吹毛立断，大家都默认这是最后胜者的礼物，颜似玉志在必得，更何况她还有几个帮手，绝对没问题。
李贤也想要这匕首，哪怕他得不到，他也不想颜似玉得到。李贤扫视了一圈，投壶一考心性，二考臂力，院里真正能投壶的女子没几个，可偏偏会的那几个要么和颜似玉交好，要么今天手气不好，早就被淘汰了。还有几个姑娘没投，估计着还会像以前一样，投不了几个就放弃了。
颜似玉赢了，他不得要气死。不！现在李贤看着颜似玉现在那众星拱月的样子就气得要死，还有她那群好姐妹好丫环，他都想到了，等会比完了，她们肯定会一齐和柴师傅说要判颜似玉拿那把匕首。
李贤一想到这画面就气得直打转，气得他蹭蹭蹭走向拎着食盒的赵小年，把手里的箭往她面前伸，“来来来，你，投这个。”
“不不不，我不会！”赵小年边后退边摇头拒绝。李贤直接一手捏住赵小年胳膊，一手拿过食盒，“文彬接下这个。”赵小年两手空了后，李贤直接从手中抽出箭，硬往赵小年手里塞，“扔东西会不会，拿着往那个壶里面扔。”
他推着赵小年走到红绳前，把她掰正，两人齐齐看着那个壶口，“诺，就那个口，扔吧。”
赵小年拿着箭，她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耳边嗡嗡嗡嗡嗡嗡地响。赵小年刚来鄢都时，因为不是和大家同一批进来的，没什么相熟的人，每日都窝在绣坊里练针法。有次她练着练着便直接趴在绣凳上睡着了，醒来时一群人围着她，赵小年蹭得一下坐起来，大家把她围得严严实实的，她能感受到众人在窃窃私语，还有人在偷笑，她脸下那块布被她的口水都浸湿了。那时候赵小年刚来，羞得不敢抬头，只觉得脸上烧得慌。现在的她脸也涨得通红，抿着嘴不敢抬头。
颜似玉瞟了眼自己的丫环翠柳，翠柳收到颜似玉的眼神后边给颜似玉揉着小臂边说朝赵小年说道，“随便扔下就行，反正平日里也不玩这个，投不中也不丢人。”
“反正——”翠柳吊着嗓子说道，“再怎么比，赢家都是我们小姐。”
众人哄笑，赵小年脸烧得更厉害了，她记得这个尖嗓子，那天就是她抢了她的茶水。赵小年能明显感觉到李贤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急败坏，她有些手足无措，她想把箭一股脑地都给丢出去，可是，这箭杆摸起来手感格外好，十分圆滑，一点毛刺都没有，箭尾更是好，上面的羽毛她记得去年给个大主顾赶订单时见过，可贵了。
这箭丢坏了会不会要赔很多钱呀？
赵小年一声叹息，她捏着箭的手一下松一下紧，胳膊似千斤坠。
“扔啊，随便扔，往壶里扔就行！”李贤在一旁示范着。
赵小年抖着手准备胡乱扔扔，忽地一只手牵起她的左手，“小年这两日搬书太多，胳膊不能用力。”兰思玄跟罗威说完话，在机要房前等了会发现赵小年还没回来的迹象，透过树缝隐隐约约看到一堆人围在这里，快步跑近一看地上摆的壶，赵小年孤零零地站在中央，她扫了眼众人的表情和李贤的肢体动作，气得她真想现在就把手上的箭戳李贤衣服上。
兰思玄示意赵小年站到她身侧去，她抛了抛手上的箭，很认真地看着李贤问道，“丢坏了不用赔钱吧？”
“不用，箭是本公子的，想怎么扔就怎么扔！”李贤豪气地挥了挥手，他刚刚有些心急，对赵小年的态度确实有几分暴躁，李贤想到二人是丫环，便补了句，“丢中有赏。”
“赏什么？”兰思玄反问道。
“一两银子。”李贤举起右手食指。他看见猫在兰思玄身后的赵小年眼睛都亮了下，心想，果然银子使人前进。
兰思玄面带微笑，“你准备准备。”她轻轻合起左眼，扬起右手，往壶口一扔。
“给我吧。”兰思玄朝李贤伸出右手。
“哈哈哈哈！”李贤看着壶中的箭，开心地拍手，朝颜似玉扬了扬眉毛。他见颜似玉不屑的样子，转了转眼珠，扬声喊道，“颜似玉，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颜似玉没吭声，人群中有好事的问了句。
李贤示意四儿将壶中箭收回来，“小蓝也投十二支，若是没全中，那匕首就归你了。”
“她又不是院里人，凭什么和似玉比！”颜似玉的小姐妹们不服，众人吵闹了起来，李贤聚着气喊道，“怎么不是，小蓝这些日子呆在院里的时间比你们都长，不信你问问罗掌事。”
“罢了，打扫书院也是正当活计，我同意。”颜似玉刚刚有观察兰思玄的投法，力道是有的，但毫无技巧可言。还有她随便的持箭手法，九成九是碰运气碰上了。
“我不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