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正喊着四儿将壶再擦一下，便听到兰思玄在他身边小声拒绝。他看向兰思玄，兰思玄正看向远处轻轻念叨，“不行，我怕是比不过吧。”李贤以为兰思玄没信心，便鼓励道，“没事，我相信你。”
“主要是早上没吃饱，没什么力气。”兰思玄认真地看向赵小年，“咱们早上想买的那串葡萄多少一斤？”
早上买橘子时，赵小年问了圈水果的价格，可兰思玄也没说想吃葡萄，看都没看啊。不过好在葡萄蛮贵，赵小年还是记得价的，她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头，“二两。”
兰思玄笑眯眯地转头，“也不多要，中一支，给二两，我们姐妹好买些葡萄回去。”
李贤不可思议地看向这两位涨价的姐妹，赵小年默默回避着李贤投过来的目光，兰思玄悠悠地转过脸，语调平缓地说道，“不让吃，我投不动。”
“行行行，一支二两，开始吧！”李贤摆摆手示意四儿赶紧过来。
“带上刚刚的那一两。”兰思玄接过四儿递来的箭，轻巧地转了转，“小年，记好数，一支二两，站在李公子旁边，投完就收。”
这回围观的人比之前更多了，颜似玉几人坐在侧边树荫下闲聊，丫环们边扇风边盯着场内的情况。颜似玉想的是对的，兰思玄确实没学过，刚刚那支也确实是她运气好。新一轮开始后，兰思玄连投三支，顺顺当当命中，第四支起她便开始有些不稳定，到了第九支，就连赵小年都能看出来那支箭真的是在壶口滑了下，很勉强才中。
翠柳也看出来了，她小跳着缩回脖子朝颜似玉禀告，接着便和一众丫环开始窃窃私语，说什么花架子，输了，丢人。声音不大不小，大家都能听见关键字但又听不大清每个字的程度。
赵小年看到兰思玄额头上渗出滴汗，在一旁急得揪起了李贤的袖口。被揪袖口的李贤也不敢乱喊乱叫，只能扫视周边，将杂音降低了些。
兰思玄觉得掌心汗涔涔的，一抹，原来是手里出了层薄汗，她下意识用左手将箭头抓住，右手捋了下箭杆。
这个动作令她想起个人。
来鄢都前，她一路走走停停，逛了好些地方。路经留都时，她选择在去留栈歇脚。去留栈是留都方圆五十里内最大的客栈，三教九流，龙蛇混杂，兰思玄一人出门，又是第一次出远门，热闹定是要凑一凑的，兰思玄到的晚，她在房里用完饭快戌时了。她没出门，趴在房前栏杆边看着一楼大堂。去留栈大堂摆了十来张方桌，还有几个烧得极旺的铁炉子，众人坐在桌边喝酒，围着铁炉比拳，她站在四楼都听得清清楚楚。
兰思玄下楼后在堂内随意逛了两圈，最感兴趣的就是蹲在角落里听人吹牛，那几人扯着嗓子从天南聊到海北，听起来十分有趣。谁料猫得好好的，有个人踢了下她的脚，然后就倒地了。
“哎呦！”那人倒地上不肯起来，聊天的喝酒的都停了下来，下一秒兰思玄就被一圈人围住了。
兰思玄快速地扫视了一圈，那人应该是某个门派的，周遭还有两个穿同样衣服的男子，出门前师傅嘱咐过，江湖人爱面子，打不过就闹，兰思玄扬声喊道，“他太弱了，还没碰就倒。”
众人大笑，趴在地上的是青山门的彭慈安，他正等着兰思玄给他道歉，这话一出口，彭慈安一下就急了，他蹭得一下站起来，“说谁呢！”说着还走上前要推兰思玄。
“诶。”一只手捏住了彭慈安的右臂，“青山门随意殴打住客，在我这，不合适。”说话的是去留栈当家穆义。去留栈开了有百来年了，穆义十多年前接手这去留栈，虽说这期间不乏聚众闹事的，可这么多年来一向是聚前立好生死状，闹后照价赔桌椅，没人敢在去留栈内乱来。
彭慈安也是知道穆义的名号的，知道他有些本事，可心里又咽不下那口气，“不行，青山门不能任人辱没，我要让他知道谁弱。”
“大不了比一场咯！”人群里有人起哄道，“大伙都看着呢。”
穆义扫了眼人群发声的角落，朝着彭慈安笑道，“比刀枪比拳脚？”
“我无所谓。”彭慈安瞥了眼兰思玄，“他决定，比什么都行。”
穆义沉默了，彭慈安骨架小，长得削瘦，但好歹年龄不一样，身量比面前这孩子大上两圈，比什么小孩子都吃亏，更何况青山门距留都百余里，不大可能放任学艺不精的弟子出这么远的门。
“不如比投壶好了，这样也伤不到对方。”一位书生打扮的群众提议道。
穆义看着要比试的两人都皱起眉，询问道，“都不会？”
两人点了点头，穆义扬声宣布。
“那就比投壶。”
***
“规则很简单。”穆义指着远处的壶说道，“中多者赢，一共三支。”
众人早已一字排开，并列两排，有好事的还开了个桌，买兰思玄赢的一赔二十，一支一局。
“你先。”彭慈安伸手给兰思玄让位。
穆义盯了下彭慈安的手，把箭往他手心扔去，“你先。”
青山门好歹也有个百年历史，虽不是大门大派，但入门的弟子都要经过严格挑选的。彭慈安看样子不过十六七岁，脸长得嫩，可他虎口的茧子，穆义估摸着怎么着也是练了至少十年了。
轻巧入壶，彭慈安在众人的叫好声中乐悠悠地走回两位师兄中间。
“尽力就好。”兰思玄站在另一侧接过穆义递过来的箭，她看着穆义温和对她笑了笑，“别紧张，小丫头。”
第一局平。
众人鼓掌的鼓掌，分钱的分钱，下注的下注。
买定离手，第二局兰思玄先投。
没中。两个都没中，前者是因为手生，后者是因为兴奋。
买平局的还是赢了钱，庄家乐滋滋地分了钱，还说今天真是邪门，可能三把都是平局。不过这也只是说说罢了，连从门外进来倚在门边凑热闹的老瞎子都能听出彭慈安的手法稳健，最后一支兰思玄要输。第三局开局前，本来买兰思玄赢的就不多，现在众人纷纷转买彭慈安。还有些爱买平局的买了平局。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没人买小孩赢吗？一赔一百啊，有吗？”
“有吗？”庄家扯着嗓子喊道。
一锭金子朝兰思玄扔来。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