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碗阳春面，一笼包子。”
刚点完包子就上桌了，热腾腾地冒着气，兰思玄看着对面吞口水的赵小年，替她续了杯茶，“吃吧，喝点茶，别噎着。”
“嗯嗯嗯嗯！”赵小年咬了一大口包子，接过茶杯不住地点头。
酒馆伙计又端了盘凉拌木耳和花生米来了，“客官，真不好意思，刚我们拉货的车没看住，让您二位受惊了。这两盘小菜子算是给二位的赔礼，二位慢用。”
“也与你们无关，不过还是多谢了。”兰思玄笑着看小二离开，她展开卖身契放在桌上，“这个，给你。先前是我没考虑周全，见他们要带你去城西，自作主张替你要了卖身契，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赵小年放下包子，打开蓝布包，“我还有些散碎银子，先给您，剩下的我可能得过阵子。”
“不用。”兰思玄按住赵小年的手，她觉察出手下的暗劲，微笑道，“这个不着急，你先自己留着，等以后有富余了一并给我。”
“这单子我先替你收着，怎么样？”手下的手劲消了点，兰思玄缓缓松开手，接着问道，“你接着打算怎么办？”
赵小年摇了摇头，含糊地说道：“没想好，换个地方呗，或者，再问问黄姑。”
黄姑，那位要卖了她的妇人吗？兰思玄试探着问道，“你想回家乡吗？我可以找人送你回去。”
赵小年摇了摇头。
“那要不这几日你先和我一起，等你定好了去处再说。”兰思玄实在是有些担心赵小年再回那绣坊，“正好这几日我要逛逛鄢都，你陪陪我。”
赵小年眨巴了下眼睛，“谢谢恩人。”
“是你陪我，不用说谢谢。”
赵小年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不是的。您救了我，大家都认为那批货是我毁的，如果不是您，我一定会被打个半死的。”
“我本以为有巡逻队的人陪着我解释便好了。只是，只是...”怎么黄姑连听都不听，便不要她了呢？赵小年抿了抿嘴，眼眶愈发红了，站在门前的酸涩又冒了上来。
“二位客官，面来勒。”
伙计见二人脸色不大对劲，放下面便识相地离开了，“二位慢用，有什么事儿就招呼小的一声。”
两碗面端放在两人面前，赵小年隔着热气望向兰思玄，她的眼睛已经要被熏化了。
兰思玄左手撑着脸，右手食指刮了刮桌面后，笑着把面推到赵小年前，从竹筒里抽了双筷子递给她，“吃面吧，吃完我们找个客栈。”
***
这边孙小虎在街口站了好长时间，脖子都快伸断了，终于看见赵宇从西边走了回来，“老大！怎么样了？”
“人家家务事，我去后街转转。”赵宇抬手示意孙小虎去背阳的地方站着。他刚随着小刀一行人赶到南城门边，看见赵小年和兰思玄站在一起，他扣起拇指食指朝白申比了个手势，白申回了他个手势，这是他们交接任务的专用手势，赵宇朝白申颔首后便离开了。
路过中街街口时，有个人撞了下他后快步走进街内。赵宇走了两步，觉得不对，他刚撇了那人一眼，眉眼垮塌，脸上长了两个痦子，可那鼻子的弧度十分眼熟，再回想下，这人和上个月他看到的一张通缉令上的嫌犯有几分相似。
赵宇转身还没拍到那人肩膀，那人就直冲冲地往前跑。他长得瘦小，沿着街边窜来窜去，中街上摊贩多，行人也多，赵宇起跑晚了，跟丢了。他在中街街尾和巡逻队一块回忆了下，那张通缉令上写了嫌犯是一个河盗团伙的头目，年前连劫了两条货船，手下都抓住了，就他在逃。巡逻队一直都在中街街尾，人不可能没踪迹地消失，赵宇和其中一个巡逻队同僚从街尾开始，顺着左右两边一条条小巷道搜着。
搜了约莫半个时辰，赵宇经过一条巷道口，一眼望过去，那巷道又有些不一样。赵宇踱步走了进去，巷道左边是堵墙，墙下靠了好些水桶，还有两个水缸，对面是家是卖河鲜干货的。
“这位爷，您是要买货还是？”店主见赵宇在门外，热情地迎上前，他神色自若，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地紧张。赵宇看了他两秒后，指着地上大大的一摊深色，笑着问道，“无事。这是，洒了？”
店主看了眼地面，叹着气回道，“是呢，早上有个人踢翻个桶。桶里装的是大鱼，不然这小鱼小虾再拾起来都费劲。”
果然，又是被人踢翻，已经有两家店说水桶被踢翻了，“鱼呢？他买走了？”赵宇扫了一圈，哪个桶里都没鱼了。
店主无奈地笑道：“怎么能呢？那是一等一的大鱼，早就被人订了，刚取走了。还好我出来的及时，不然，他那脚把鱼给踢死，我真是亏大了。”
“大鱼？有多大？”
“大概，这么长吧，今早捞的，挺难见的！”店主张开双臂比划了个长度。赵宇记得最开始追河盗时，确实一路看到好些湿漉漉的鞋印子。他细看了下地上的车辙印，问了下店主送去了哪家，便赶了过去。买主是南边的酒家，赵宇抄近路守在酒家侧面的巷道里。过了会，一辆满载货物的牛车出现了，上面的东西满当当的，都耷拉在车沿垂着。牛车快要转弯进酒店侧巷了，河盗还没出现，赵宇又细看了一眼牛车，他能感受到牛车方向有束目光投过来。他走上前抬手呼喊牛车停下，忽地牛车抖动了下，河盗从牛车下面迅速地钻了出来，牛受到刺激开始躁动，车夫没抓紧缰绳，让牛脱绳往前跑了两步，顶到了一匹马后腿。赵宇看着那马蹄子翘起来往城门口那两丫头身上踢去，他大喝声小心，一个翻身跃上马，驾着马往前冲了两丈，顺带一个甩手，用刀背击中了河盗。
好在这街附近有巡逻队，赵宇将河盗交给巡逻队的同僚，朝车夫道了歉，和赶出来的店家说明了理由，让同僚将那几尾鱼也带回去了。
“记得找到东西后，再将剩下的鱼还回来。”赵宇向同僚叮嘱到，据他的猜测，某尾鱼的肚子里应是有些东西的，不然河盗不会将中街卖鱼的巷道的水桶都踢翻。
“明白。”同僚应道，一旁的店主笑道：“没事，没事，能抓到河盗就好，几条鱼算不了什么的。”
“这是规矩。你派车夫和他俩一起吧，到时候领鱼还是领钱，都行。”赵宇抬手示意几人快去快回，自己也返回红绸街了。
这一切孙小虎得等到晚上集合时听别人告诉他了，他正站在街口看着来往的行人，张婶从街里跑出来，悄悄对他说道，“听说那个买主今早也在胡记里，还闹了一阵子，不过有个人替那丫头赔钱了，还把她带走了！”张婶神秘兮兮地笑道：“是个小公子，听说那丫头长得也清秀，算是因祸得福了。”
***
“二位，这是我们福源客栈最好的房间，地方大，视野好！”王小圆领着进店的公子和姑娘上了四楼左手第一间屋，他推开门，将茶壶放在桌上。
“好，你先忙去吧，记得喂马。”兰思玄走进屋将东西放在桌上。
“得勒，您二位还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小的就行。”
王小圆轻轻将门掩上，赵小年和兰思玄站在屋内。一阵风吹过，帷幔微微晃了晃，连带着旁边的富贵竹也晃了下。
赵小年把蓝布袋放在桌上，翻开茶杯，打破这片沉寂，“您是来鄢都做生意的吗？”
“嗯？”兰思玄站在窗边扭头看着赵小年将杯里的茶倒进花盆里，随口问道：“怎么了？”
赵小年续了杯茶走过去递给兰思玄，“我在鄢都做了四年的绣娘，对鄢都的大小绣坊、铺子还算熟悉。若是恩人需要寻些布料或是绣娘，小年能陪着恩人一起指指路，出出力。”
“我是来鄢都探亲。”兰思玄抿了口茶，笑着说道，“我过会儿要出去一趟，药让小二帮你煎，还需要什么就直接和他说。”兰思玄怕她做傻事，叮嘱道，“你就先在房里休息，暂时不出门。”
“多谢恩人。”赵小年用力地点了点头，拿起兰思玄放在窗边的杯子回身去续茶。
“再叫恩人我要生气了！”赵小年回头看着窗边那人那双清澈的眼睛微微弯起，“我姓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