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旻山与芎扈山交汇处,狂风四起,风卷着暗尘向密林刮去,空中的暗云将黑蓝的夜幕遮的更加深邃。密林中,一群豪猪把一片野生的玉米地糟蹋的一片狼藉。这一片田地本已到了采摘季节,经豪猪群袭击后,怎一个惨不忍睹可言说。豪猪一个个吃的大腹便便,领头的那头豪猪低鸣了一声,随即猪群便照着来时的路线,有序的移动了起来。它们晃晃悠悠的行至密林正中央,突然听到后方传来一串串急促的响铃声,这似铃铛的声响便是豪猪发出的警鸣呼救声。领头的那头豪猪调转方向,一路低嘶,豪猪群浩浩荡荡的跟随着它,朝着响铃处奔去。原本紧贴在体表的棘刺,此刻根根朝上直竖而起,那些约莫一米长的硬刺不停地抖动着,如同颤动的钢筋,互相碰撞,发出“唰唰”的响声;同时,豪猪群齐齐发出“噗!噗!”的叫声。声势浩大,它们犹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整装待发,大有碾碎敌方阵营的架势。顷刻间,林中树叶被风吹的簌簌作响,一股泥土的清香扑鼻而来,偶尔有几滴微小的雨点砸在于子正的额间,他同两位茶灵为图一时好玩,设网俘了一头豪猪,诸灵满意的说笑着,那只豪猪不停的摇着短小的尾巴,尾部持续发出清脆的响声,诸灵见此,丝毫不以为意,他们正热烈的议论着该如何处置这头滑稽的生灵。不觉间,林中风势渐胜,卷着丝丝凉意,短暂的带走了酷热的暑气,诸灵谈笑风生间,享受着这舒适的清爽!
“这生灵视听皆不好,且体表荆刺太多,若子正兄欲驯其为坐骑,绝非明智之举,我看不出它有何禀赋?倒不如将它释出,归其林间......”文庆君话未说完,便见不远处尘土飞扬,浩浩荡荡的豪猪群扑面而来。与此同时,夜风大作,暗云化为阵雨轰然坠落,一瞬间,滂沱的雨势将众茶灵浇了个措手不及。上空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伴着风声、雨声、豪猪群此起彼伏的‘噗噗’叫喊声、以及它们尾部发出的清脆响铃声,夹杂在一起,林间枝条狂舞,为这深夜的密林覆上一层凛然的凶意。
于子正收了方才俘获的呆蠢生灵,仙袖一挥,三人与雨泊之中遁与无形。霎时间,警鸣声源戛然而止,顿时,豪猪群如无头领之队伍般,于原地乱作一团。它们错乱了好一阵子,方才循着气味,找到了固定的路线,紧接着,豪猪朝着洞穴处开始有序的移动起来。
此时,周芮一行循着惨叫声行至密林中心,此处的气候与密林出口处所见却是两番情境。
阴蔼的林间四处躺落着被袭致伤或致死的诸茶灵。明梧君不忍间疾步而去,行至一受伤茶灵身边,为其探查伤势,那茶灵的右臂已溃烂至血肉模糊,所幸其他部位未有大碍,然他伤势感染太过厉害,当下已双目失明。四下惨不忍睹,明梧君虽心内了然,却依言厉声追问:“何以至此?”
“是咏皓!”受伤茶灵顿了顿,“他约莫半个时辰前传音于我等--勿要招惹林中豪猪群!诸茶灵方做好避让准备,不想,他却故意激怒豪猪群,将其引入诸灵聚集之处,也不知为何,一时间,诸灵皆被异术封了周身灵识,那豪猪群直立棘刺,后退着向我等冲来,它们以背部和臀部相撞。不曾想,这棘刺扎入体内,竟如此凶险,顷刻间,众多茶灵痛不及此,伤至殒命,余下诸灵,虽逃于一死,却感染严重,恐今后灵根不全,皆成废灵矣!”众灵闻此皆作唏嘘状,忽而,数十根棘刺从暗处飞出,朝着明梧君刺去,他向后一仰,弯着半个身子躲过尽数棘刺。周芮未及反应,被这棘刺穿体而过,刹那间,一股蚀骨的剧痛在她的体内快速蔓延!她看到最后一根刺径直扎入左臂的红色灵印中,她的身体越来越轻,复锡扇自她掌中跌落,她的眼皮越来越沉;模糊中,她看见棘刺从体内抽离;她看见橙衣之下猛然睁开的双眸;她看见一方墨色自精灵腕部滑出,朝着她的周身附拢而来,她还想看更多,可是,她已用完最后一丝气力。
“啊!”雾莘宫内传出一声惊呼,云霞踏着小碎步快速的移至榻前,那幔帘之后的女子,华发随意的披散于榻上,她魔怔似的任神思飘忽了良久,云霞见唤其不应,急的掌心冒汗,立于原地频频跺脚。云霞察得其神思不定,她当即取来沉香,于屋内点燃后,又将几块早已调好的香包,悬于女子正榻之上,继而,只见云霞持着一把五光十色的羽扇,向着幔帘之后的女子上下扇动。她就这么侍立于榻前,微闭着双目,头顶随羽扇一上一下的频频点顿着,就在她行将睡去之时,只听得榻上女子柔声道:“几时了?”
“回君后,寅时方过!”云霞观察着女子的神情,小心仔细的询问着,“君后可有不适?”
“未有不适,只是喉间有些发紧,你且安排下去,取些金银花露来罢。”女子的声音阴柔且和顺,同时含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慑!只见女子低垂着眼睑,视线落在右手腕上,不知何时,那里竟佩着一块墨玉原石,只见它通透的白底上,均匀的染着深深的墨色,将女子纤细的腕部衬得更为娇弱。她轻轻的抚着墨玉原石,似懂非懂间兀自点了点头。
“吾貌似做了个很长的梦,当中情境皆于过往息息相连,是何人将我唤入其中,而那意外现于过往的精灵又是何人?”女子反复的抚摩着腕部原石,愁眉不展的神思了片刻,她方撩起左臂衣袖,红色的灵纹印记竟然凭空消失了!女子又是一声惊呼,她惊叹于这旧梦之力,甚至开始怀疑这百年间,所经历的不过是虚妄的空境,倘若那旧梦之主可以扭转时空,改天换地,此等神力之下,妹妹或可与陨落的星辰中重获生机......她期盼着,固执着,忽然一股近乎偏执的坚持推动着她的肢体,她下定决心,欲再赴其中一探虚实,然而却不得其中法门要领,久久未能如愿。往事如沉香的白烟,散落于空气中,飘出雾莘宫的窗沿,不复凝结。
院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云霞端着托盘轻快的踱至女子近旁,她接过装着金银花露的瓷器,弃了汤匙,张口对着碗口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云霞被女子惊的不知所措,今日君后当真是梦魇了,怕不是被魇住了罢?看来,明日我得跑一趟锣商之丘,拜请德文候前来替君后回神转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