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匠失神的坐在安羲厅内,待他回过神来,已是申时。周芮及候誉宽并未来此,而是直接携雪樱一起出了擎垣宫邸。此刻,他倚着一根梁柱,将这室内的上下陈设,环视了一圈再一圈。他百无聊赖的玩弄着行将脱皮的手指,但听得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欣喜的朝着屋外跑去,只见候誉宽携着两位仙长一齐走来。甘匠失望有余,却又怀揣着些许渴望的情愫,他稳步迎着来者行去。
“尊上!先茶王皈依茶源之前,便已将尊上之要务托于鄙人。鄙人遵先茶王之托,特前往人灵族锣商之丘境内,现下已将二位仙长请来,楠焘云者和仕峰镜人皆愿为尊上效劳,此乃我茶界之幸。”
“哦?”甘匠似是有些自嘲道:“我竟不知,这人灵族从何时起,竟于我茶界如此之睦?”
“今日乃尊上坐镇茶界之尊,得此善缘,托先茶王之福泽,更是尊上继世之荣!”
“既如此,今后便有劳二位仙长了!”甘匠施以拱手之礼,“既已至此,我等必为茶界奔忙,甘辅之,愿助之,直盼尊上平步无忧。”仕锋镜人说罢,同楠焘云者躬身回礼。
甘匠将袖摆一拂,一机巧茶婢从后方而来,“仕锋镜人、楠焘云者,这边请!”
甘匠看了一眼茶婢的发簪,“你便是先茶王皈源之前的近侍?”
“尊上,正是!”茶婢简洁的应答后,随即引着二位仙长退出醉茶苑。
甘匠看着几人隐去的背影,“你是否还有一事,欲于本尊言说?”
候誉宽俯身颔首道:“先茶王已将雪樱殿下托于鄙人,日后,殿下便由鄙人照拂!”
“周芮何在?”甘匠的声音逐渐生硬起来,脸上孕生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愠色。
“不知!”候誉宽闻言而答。
甘匠直视着他,“好一个先茶王所封的策士,你岂敢戏弄本尊?”
“不敢,鄙人却然不知!尊上,先茶王所托之事,我已尽数完成,现下,可否恳请去除策士之位,余下时光,鄙人欲侍亲信聊以度日。”
“不可!周芮之事,蹊跷至极,本尊一日未得其中缘由,你便休想偷得浮生暇余闲!你且尽心以策士之名伴于本尊身侧,一应礼遇,照先茶王皈源之前而行。”
候誉宽俯首一揖,“现下,已是午时,诸茶灵仍候于东阳宫内,可否安排其退去!”
“可,你且去安排吧,本尊想独自走走!”话毕,甘匠驭袖而起,飞身穿过楼宇上盘恒的古茶树,朝着芝菡林方向而去。
甘匠极目远眺,林间空地处的炊食之火早已成灰烬,一男童和一女童一左一右的围坐在焰火旁,说笑间,小手不停的往焰火中添着柴薪,只见一华衣女子架好炉灶,将洗净的食材扔进石锅之中。甘匠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他不再看向那处空地,收及目力,突然,远处林间腾起一尾神鸟,伴着响亮的婴孩啼哭之声,复又遁入林间。—————————————————————————————————————————————————————
咏皓及一众茶灵在鳳旻山脚下的密林中穿梭,三个一组,五个一堆,分散在密林深处各个角落。突然一阵密集且有节奏的奔跑声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近了。游皓当即跳上一颗树,他蹲身在树枝枝干处,细细一看,是豪猪群,它们常于夜间出来觅食,这些生灵视听较差,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他果断的分析着。不过还是不要招惹这些豪猪为好,若是不幸染上它们身上的棘刺,那就麻烦了!游皓想及此处,随即向密林深处传音告于诸茶灵当心豪猪群。
明梧君独自在密草缠绕的山石处,发现一处迥异。他沿着山石,将手伸进密草藤升的枝蔓里,探了起来!突然,他的肩膀上多出了一只手,那仙灵于无声中拍了拍他,明梧君感受到身后之主强大的灵法波动之气,他碾指垂目间推起前尘旧梦......明梧君此茶灵仙龄虽低,在茶界也无其尊荣的身份,却有通晓前尘旧梦、预知后事走向的神秘之力。然诸灵对此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空附有一身神术,却苦于并无施展之机。
那手之正主方一拍上他的肩头,他便知此主既有疗愈万物之才,又赋毁天灭地之能。此主现至茶界之境,数日内,茶界必再起波澜!此主适时的出现蓦地一下点燃了明梧君,他沉寂了二百余年,未来正可借由此主一展宏图。不过,此主显然提早了三百年来得此境,明梧君诧异于--时空是否已然交错,若三界空间错乱,这横生的变故或许更为凶险,届时,他未必能确保以一己之力便能扭转乾坤,己身也未必可全身而退。明梧君正欲细推此主缘何至此,身后之主却将手抽了回去,明梧君快身回转,与其相对而立。
一袭橙袍长摆的天姿精灵映入明梧君的眸子里。只见这精灵身后不远处,却又站着一位华衣女子,夜色将她的面容笼的模糊了些,明梧君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周芮!
霎时间,诸多疑惑涌上心头,明梧揣着诸多疑问,随精灵走至周芮近前。“夫人来此,可是赏这月夜之景?”
“正是!这岐清觀地处要隘,傍山而落,依林而行,鳳旻山一带的夜景更是斗转星移,妙不可言。”周芮语出温弱,说着,三人向着密林出口处缓缓踱去。
“不知这位仙灵如何称呼?”明梧拱手间稍一打量,目光落在精灵橙棕的衣袍上,复又神思灼灼起来。
这七彩曛衣虽于夜间敛起了六色,只留一袭橙棕冠身,但这衣袍之上的绣纹是经久不息的,约莫四日前,明梧随游皓入芝菡林,远远望见雪樱同几个茶灵在溪涧中摸鱼,她着一身绝美衣袍,众人竟无法看出这衣袍实在的底色,只见得斑斓的光圈从那衣袍上射出,映的满堂鱼儿,无处遁身,那七色之下盘着的正是一尾昆仑青鸾神鸟。
这橙袍之下的青鸾本是闭目而眠,经明梧一番打量,忽而猛的睁开双目,它纹丝不动的盘在衣袍之下,惊的明梧君心之一颤。那青鸾宣示完主权后,复又垂下双目,凝神而卧,再无异动。
这七彩曛衣将精灵的面颊衬得更为有气色,她的颧骨处挂着两抹可爱的浅粉。周身的灵法与曛衣所附之力汇于一处,毫无违和之感!莫非她与茶界之间,还有我等所不知的渊源。明梧君方思及此,三人已行至密林出口处,正待辞别,密林内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