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根棘刺扎入周芮的腹部,她弯曲着上身,顺势以左臂掩于腹前,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好让自己保持重心平衡。她的眸中射出一道犀利的光,直指暗林西南方位。刹那间,周芮腾空而起,身形快如闪电,右手用力一扬,复锡扇自掌心飞出,直朝着暗林之处的那颗头颅劈将而去!
与此同时,一根棘刺从暗处射出,它不偏不倚的直扎入周芮左臂处的红色灵纹内。周芮不受控制的向后仰起,周身直坠于地。复锡扇所落之处,大片的树木轰然倒塌,碎裂的木块和树桩内部的浆液,在原地四散着喷射。只见一茶灵瘫死在空地之上,明梧君上前一探,此灵双目圆睁,灵息已绝。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咏皓!明梧君将掌心覆于他的眼部,一缕不易察觉的深色灵息从咏皓的背部滑出,它顺着地表向出口处极速攒动。
此时,雨势渐渐的小了,风呼呼的在林中穿梭,四下青黄不接,草木一新。明梧君收了复锡扇回转过身,只见诸灵,皆已由危转安,方才还溃烂的血肉模糊的躯干--已全然愈合!诸茶灵周身之灵力也已尽数恢复。
明梧君疑惑的看着精灵的背影,那精灵正托着下巴认真的观赏着一束灵花。密林中稀薄的土壤里兀自生出一株花根,这花的根茎天然向一侧弯曲,萼片上一抹鲜红的底儿,托起娇艳的花瓣,蕊部渐变成橘红。虽然灵花扭转的颇为生动,但是明梧君却总觉得它少了点什么,至于到底少了些什么,他却一时又说不上来!
方才遇险之时,此处并未生此灵花,这灵花究竟从何而来?
明梧君环顾四周,此处已无周芮踪迹,“这灵花与周夫人之间,似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此番遇险,诸灵造化大变,前路漫漫,乾坤已转,直待诸灵早悟此中真意......”
精灵并未生出太多情愫,起身拂了拂衣摆,释出发后所簪精美物什,她打开酒器之盖,对着花蕊正芯处汇入了三成花魂,顷刻间,那根茎自弯曲处,向另一侧复又伸出一段细茎,那新生的茎部顶端似是蠢蠢欲动般,往外冒着头儿,不多时,根茎顶端便冒出一朵蓝紫色的花苞。
“茶界诸灵皆知茶痴与周夫人,乃是双生花所化之姊妹,只是茶痴已于二百年前陨落星辰,今日周夫人也因故而下落未明,此下,双生复现,难道意有所指?”诸茶灵方避过一劫,颇显惴惴不安之状。各怀心思的揣测着此番际遇。当下所遇诸事,虽在轮回之中,却皆在常理之外,此间诸多不通,又该如何与尊上分说?
思杵间,明梧君方觉复锡扇从袖口飞出,向着红色的花瓣飞去,一霎时,娇艳的花瓣带着蓝紫色的花苞遁与无形。复锡扇回转至精灵周身盘旋了片刻,复又投入明梧君的袖袍之中。诸灵唏嘘间,只见明梧君自腰间取下一柄古朴的佩剑,他朝天一指,生生劈出一条道来。
此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精灵随诸茶灵一齐往擎垣宫邸飞身而去。
众灵方入东阳宫内,便见游皓立于甘匠身侧。一行人至紫檀茶台正前方,除精灵外,皆向茶台正中之人俯首揖礼。
“曲荷仙灵,網我茶界待你恩遇有加,你此番处心积虑至我茶界搅弄风云,意欲何为?”甘匠横眉竖目地怒视着精灵。
再有半个时辰,便是巳时了,此刻,那七彩曛衣随着晨光变换而自然的由橙棕转为粉紫色,微微然泛着柔和的光束,光打在紫檀茶台上,二者相辅相成,似有一股气流在缓缓的流动着。
“甘匠,你既已领茶界之尊,诸事皆该有一方己断,若是一如往昔,不分曲直,未存大局,又怎可保此界以千秋!?”精灵毫不退缩的直言相抵。“吾本非此境之灵,此番吾受困于此,亲见诸多变故,所幸遇得尊王之母上,夫人几番相护,助吾抑其浊灵,得之珍奇,夫人与吾之恩情,奸庸之辈又怎可体悟?”说罢,她咄咄的逼着咏皓的双目。
咏皓越过精灵的眼神,尖锐的说道:“此妖极善蛊惑人心,必是邪灵,尊上切不可偏听偏信!”
甘匠以手势示意咏皓住口,他握着一方丝帕,于虎口处拭了拭,随即,将那方丝帕往岸几上一扔。他看着明梧君,等着他自行报呈岐清觀内所见所闻。
明梧君眼明脚厉的上前一步,他略一揖礼,“那茶师王全安因仙身受损,此后数余月闭关修灵,故不得而见;然,此去岐清觀却有一奇事,不知尊上可否愿闻其详?”
“哦?但说无妨!”甘匠将背部挺了挺,微遮了遮正欲打哈欠的唇齿。
“鳳旻山下的密林中有一生灵,其名为豪猪。若是相犯,此生灵多以身体撞之,棘刺以其体表撞至诸灵仙身,受袭者不分仙法优劣,但凡被那棘刺所伤,必伤亡惨重......”明梧君言语间,悄然观察着咏皓的一举一动,“然此生灵断无法自体表射出周身棘刺!纵使意外射出,此棘刺也只是威慑而已,与吾等而言并无丝毫伤害。”说着,明梧君加重了语气,“然,今日,诸茶灵受困于密林中心,忽而周身灵法受其制约,同时,那密林暗处射出数百根伪易成棘刺的毒针,伤吾茶界诸灵......”
“一派胡言!明梧君风流倜傥,且有声色之厮伴于身侧,恕鄙人眼拙,看不出你等何处受了重伤?”咏皓指尖对着明梧君,质问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诸位稍安,这便是方才所言之毒针!”明梧君缓缓从衣袖内取出数十根棘刺,正欲呈上,只见精灵眉间凝起一片白霜,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去明梧君掌间的毒针,笼着一方浓雾,向着咏皓的身体投掷而去,只听得咏皓一声惨叫,衣袍瞬间被刺入的毒针腐蚀,所入之处,开皮绽肉间血浊一片,咏皓嗷嗷的呻吟起来,左手正欲伸入右侧袖袍,精灵再一投掷,最后一根毒针瞬间扎入咏皓左臂之内,只一瞬,他的左臂被刺处--皮肉殆尽,隐隐可见肉下白骨。
甘匠双侧袖臂处隐隐攒动起来,于此同时,粉紫色衣袍之下假寐的青鸾忽而睁开双目,它同甘匠臂间攒动的双尾龙饰图腾六目相对,东阳殿内发出阵阵低嘶,婴孩哭泣之声久久不散的环于殿内梁间。
咏皓奄奄一息间,急迫的抖落右侧袖袍内的浅色小瓶,他颤抖着挤出瓶塞,将药粉均匀的撒至胸腹处,只一瞬间,方才被毒针腐蚀至溃烂的躯体,迅速愈合,咏皓正欲将剩下的药粉撒至左臂伤口处,那精灵指尖稍一发力,药瓶自咏皓手中滑落,药粉撒落一地。咏皓急不可耐的爬至散落处,将伤臂碾着地表处散落的药粉,哪里顾得上丝毫体面可言!
“曲荷仙灵,好手段!”甘匠抑了被挑战权威的怒气,他举起双手频频拍合起来,荡气回肠的大笑伴着阵阵掌声,在东阳宫内肆意的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