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少卿见远处有个人影急匆匆冲自己跑了过来,立即来了精神,心说谢天谢地,总算是来了。
那人还没跑到近前便大声喊道:“是闫少卿闫医生吗?”
闫少卿闻言立即心凉了一半,那人声音浑厚有力,略带沙哑,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个大闺女。果不其然等他跑到近前,闫少卿挑起灯笼仔细一看,见是一个精壮的中年人,看岁数约么三十多岁,长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满腮青嘘嘘的胡茬,此刻一脸焦急之色,张着嘴大口的喘着粗气。
虽说闫少卿心中颇为失望,但还是客气的冲他点了点头,说:“我就是闫少卿,请问你是谁啊?”
那中年人说:“俺叫刘宝柱,是山南刘家村的。”
闫少卿有些吃惊,刘家村离着这里二十几多里地,两个村之间还隔着一座荒山,他大晚上的跑来找我干什么,难不成是让我出诊。想到此处闫少卿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开口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闫医生,俺姑病的厉害,你快去看看吧。”刘宝柱慌慌张张的说。
闫少卿闻言犯了难,他还得等媳妇上门呢,怎么能走呢,于是推脱道:“刘家村不是有卫生所吗,你跑我这里干什么?”
刘宝柱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不行不行,俺们村的医生说他治不了。”
闫少卿挠了挠头说:“这天都黑了,路又那么远,要不明天吧。”
刘宝柱哭丧着个脸说:“明天就来不及了,俺来的时候俺姑就快不行了,眼看着就要去那边见马克思了,闫医生,人命关天啊,俺求你了。”
闫少卿听他这么说,不由得内心斗争了起来,虽说娶媳妇的事大,可也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略一沉吟后他狠狠地咬了一下牙,心说甭管有什么事,救人要紧,于是也顾不得太多,连忙取了药箱子,跟着刘宝柱往刘家村赶去。
路上刘宝柱挑着灯笼走在前边,闫少卿紧跟在后边,闫少卿本就是个瘸腿,刘宝柱走得又快,没一会就落得老远。刘宝柱起先还走走停停等着闫少卿,可后来许是心里实在着急,便一个劲的催促闫少卿快点走。
闫少卿喘着大气说道:“我一个瘸腿,你还想让我跑起来不成。你这不是找瞎子问路,向和尚借梳子嘛。要不这样吧,咱们现在回村,我找生产队借挂马车。”
刘宝柱摇头,说都走出五里地了,现在回去太浪费时间了。闫少卿就问刘宝柱怎么办,刘宝柱寻思了一下,立即将灯笼递给闫少卿,转身半蹲在地,拍了拍肩膀说:“闫医生你上来,俺背着你走。”
闫少卿也没时间犹豫,立即点头答应。
刘宝柱是标准的庄稼汉,有的是力气,再加上闫少卿本身就瘦,此时背着闫少卿就像是扛着半口袋粮食一样,一点都不显得吃力,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一眨眼的功夫就走出了二里多地。
又走了个半时辰,闫少卿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兴许是天黑的缘故,他也不知何时刘宝柱已经背着他离开了大路。此时四周荒草丛生,荆棘散布,借着月牙的微光,他看到身旁满是高矮不一小土坡,再仔细一看,竟然全是坟包。闫少卿心里咯噔了一下,后背立即窜出了一股凉气。心道这不是荒山上的乱坟岗子吗,他怎么背着我来这里了!
闫少卿心中一惊,急忙看向刘宝柱,他此时在刘宝柱的背上,也看不见刘宝柱的脸,只听的见刘宝柱一口一口的喘着粗气。于是闫少卿哆哆嗦嗦的问道:“宝柱大哥,你是住在刘家村吗?”
“对呀,俺就住在刘家村。”刘宝柱粗声粗气的说。
闫少卿闻言再次四下张望,哪里看得到刘家村,满眼都是荒坟野冢,明明就是荒山上的乱坟岗子。他以前听老人说过一件事情,说是几十年前村子里曾经出现过一只专门背人的野鬼,凡是遇到它的人,都会被它的花言巧语所迷惑,糊里糊涂的就被它背着上了荒山,等背到乱坟岗子,便将人直接背进坟墓,一旦进了坟,那就再也别想出来。
想到此事闫少卿立即打了一个哆嗦,急忙哀求道:“宝柱大哥,哦不!宝柱大爷,你我宿无恩怨,就求你饶我一命吧。”
刘宝柱闻言猛地收住了脚步,扭过头来问道:“闫医生,你在说啥胡话呢,俺怎么会害你呢?”
闫少卿哆哩哆嗦的说:“那你为何背着我到这里来了,难道你不是专门背人的野鬼吗?”
刘宝柱闻言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抱怨说:“俺哪里像野鬼了,俺这不是心里着急,想抄个近道吗。你要是不信就摸摸俺的脖子,看俺是不是活人。”
闫少卿犹豫了一下,而后小心翼翼地伸手在刘宝柱的脖子上一摸,悬着的心立即落了地,刘宝柱脉搏清晰,绝对是个活人。闫少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冲刘宝柱埋怨说:“你说你抄近道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吓得我险些丢了魂。我的娘呀,可把我吓的不轻。”
刘宝柱说:“都怪俺心里只想着快点回去,一着急就忘了告诉你了。闫医生你也知道,要是走大路的话,还要再走十几里路,若是从这荒山上插过去,最多就是五里地,下山就到刘家村了。你放心吧,俺小的时候经常到这里来玩,路记得可清楚了,不出十来分钟咱们就到了。”
闫少卿说:“那咱们快些走,这荒山野岭的都是坟头,看着心里就寒得慌。”
刘宝柱答应了一声,往上托了托闫少卿,迈开大步继续往前走去。
两人又走了十来分钟,不知为何刘宝柱忽然停下了脚步,闫少卿急忙问道:“怎么了宝柱兄弟,为啥停下来?”
刘宝柱左右看了几眼,纳闷的说道:“邪门了,都走了十来分钟了,按理说咱们早就应该下山了,可怎么还在荒山上呢?”
闫少卿一听立即寒毛倒立,慌忙对刘宝柱说道:“宝柱兄弟,咱们莫不是碰上鬼打墙了吧?”
刘宝柱倒是没有惊慌,而是破口大骂道:“哔--他娘的哔--,这节骨眼上怎么就碰到鬼打墙了,真是耽误事儿。”说完将闫少卿放了下来,坐在地上把鞋脱下来,往里边吐了两口唾沫,反着穿在了脚上,而后嘟囔道:“哔--你娘,看你们还拦得住俺吗?”说完背起闫少卿继续赶路。
哪知道走了十几分钟后,两人还是在困在荒山上下不去,闫少卿此刻愈发的害怕起来,他拍了拍刘宝柱的肩膀说:“宝柱兄弟,好像你那招不管用啊。”
刘宝柱这时候真的急眼了,破口大骂道:“哔--他娘,还没完没了了,好好好,咱们看谁狠,老子烧了你们!”说完放下闫少卿,从怀里摸出火柴,打算放火烧山。
刘宝柱一连划了十几根火柴,可说来奇怪,手里的火柴就好像受了潮似得,每次都是只冒烟不见火,直急的刘宝柱满头大汗。闫少卿心里着急,把灯笼插在地上,冲刘宝柱说了句我来,上前夺过他手里的火柴,弯腰用皮袄挡上风,小心翼翼的划着了一根火柴。但那根火柴刚刚引燃,立即便好像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吸引,火苗子不往上走,反而往下窜,而且颜色也不对,不是红色,却是寒幽幽的蓝色。闫少卿心里害怕,急忙喊刘宝柱过来看,可还没等他开口,火苗子忽然倏地一下钻进了地里,火柴立即熄灭。
闫少卿吓了一哆嗦,顿时火柴盒脱手,滚进了旁边的枯草坑里。他一着急,立即蹲下身来去捡,手伸进草坑摸了几下后,忽然大叫一声,往后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刘宝柱急忙扶起闫少卿,问闫少卿怎么了,闫少卿脸色苍白,指着枯草坑哆里哆嗦的说道:“我……我刚才摸到了一只手,冰冷冰冷的!”
听他这么说,刘宝柱也哆嗦了一下,随后他眉毛一立,骂道:“哔--他娘,老子还不信治不了你们了。”说完转身朝插在地上的灯笼走去,打算用灯笼里的蜡烛点火。可还没等他走出两步,灯笼里的蜡头忽然晃动了几下,熄灭了。刘宝柱立仿佛木偶一样,猛地愣在了原地,闷了半晌后,他扭过头来对闫少卿说:“闫医生,这可怎么办?”
闫少卿一听他也没了主意,心里更加害怕,急忙对刘宝柱说:“我哪有什么办法,要不咱们原路回去?”
刘宝柱哭丧着个脸说:“那有那么容易,看这架势,这帮家伙是不想让咱们走了,兴许……兴许咱俩的小命今天晚上就交代在这里了。”
闫少卿闻言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说:“好好地说什么胡话,快走,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说到这里闫少卿忽然眼珠子一转,好像想起了什么,于是急忙说道:“对了!我听老人说,瞎子从来就不会遇见鬼打墙,要不咱们蒙上眼睛试试?”
刘宝柱急忙点了点头,两人各自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蒙在了眼上,而后刘宝柱上前拉住闫少卿,两人一前一后摸索着往前走去。
约莫走了十多分钟,闫少卿忽然隐隐约约地听到身后有小孩在笑,心中一喜,急忙松开刘宝柱,扯下布条往后看去,哪知道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吓得险些背过气去。微弱的月光下,四周全是高矮不一的荒坟,每个坟包上都站着一个人,他们全都脸色惨白,弓背塌腰,双手无力的垂与身前,身子左右摇晃不定,斜着眼盯着闫少卿,不停的低声笑着。
闫少卿吓得头皮发麻,慌忙回头去扯刘宝柱的胳膊,可等他回过头来后立即大吃一惊,刘宝柱此时竟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