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侨宾馆三楼的某个会议室内,冯熙俊翘着二郎腿看着坐在对面的闫文新,眼底隐隐透着一股不屑的神色。他点上一根细长的香烟,吸了两口后问道:“怎么样呀姐夫,你什么意见啊?”
闫文新面色阴沉,厌恶的看着冯熙俊说:“我和燕妮生活的很好,我也有能力照顾好燕妮,所以用不着你操心。”
冯熙俊叹了口气:“姐夫你这又何必呢,做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你看看我姐跟着你过的是些什么日子,我姐是什么身份?冯氏集团的大小姐,可如今却跟着你吃苦受穷。看她生活的如此艰辛,说实话,我心里就好像是刀割一般的难受啊。姐夫,看在我的份儿上,你就发发慈悲吧,放了我姐吧,啊?”
闻言,闫文新心中顿时燃起一团怒火,但是他并没有发作,而是将这股怒气强压了下去,沉着脸对冯熙俊说道:“我和燕妮过的很幸福,并不像你想的那样糟糕,请你不要妄下结论。”
冯熙俊冷笑起来:“幸福?简直笑话。就你们过的那种日子,怎么可能幸福。”说完他朝窗外看了一眼,此时窗外天色沉沉,阴云密布,秋雨绵绵不绝。冯熙俊指了指窗外,冲闫文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个时候你们家正在漏雨吧。连个像样的住所都没有,你所说的幸福是从哪里来的?”
“并不是有钱才会幸福,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明白。”闫文新说。
冯熙俊耸了耸肩:“不好意思,我还真的不明白。我只知道如果爱一个人,就要给她最好的生活,可恰恰在这一点上,你做的并不尽人意。姐夫,其实我明白,你是爱我姐的,可话说回来,你要是真心爱她,就应该答应我的要求,让她跟我走,别让她再跟着你受苦了。”
闫文新摇着头站起身来:“对不起,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我想燕妮也不会答应的,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不打扰了。”
“姐夫留步,先不要急着走嘛。”冯熙俊立即起身阻拦。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难道你还没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吗?”闫文新说。
冯熙俊讪讪一笑:“你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可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就肯定我姐不会跟我走呢?”
闫文新冷笑一声:“如果她愿意走的话,那你也不会跟我见面了,对吗?”
冯熙俊闻言一滞,紧接着眼底闪过一丝恶毒。他立即朝屋里的其他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而后狠狠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姐夫,其实有些事情我本不应该说的,毕竟咱们都是男人,有些话说出来实在是太伤自尊。不过事到如今,我也是不得不说,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是我姐让我来跟你谈的。至于为什么让我出面,你也知道,你们毕竟夫妻这么多年了,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姐又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这种事情她实在是说不出口,所以才拜托我来跟你谈的。”
闫文新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冯熙俊问道:“你说什么?”
冯熙俊叹息着摇了摇头,拍着闫文新的肩膀说:“这种事情的确是让人难堪,说实在的,我也不想担当这个角色,可总要有人来做吧。姐夫,我希望你体谅一下我姐的苦衷,好聚好散,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闫文新一巴掌拍开了冯熙俊的手,怒道:“你撒谎!”
“不要着急嘛姐夫,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要不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冯熙俊说。
闫文新狠狠地瞪了冯熙俊一眼:“你说的没错,我当然不信。”
冯熙俊露出了同情的表情:“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面对现实吧,何况姐夫你现在还年轻,大丈夫何患无妻嘛。这样吧,我给你二十万,就当做是替我姐给你的感情赔偿,这笔钱足够你再找一个妻子了。”冯熙俊说完立即掏出支票本,唰唰几笔后,将支票撕下来递向闫文新。
“拿开你的臭钱,我不稀罕。”闫文新咬牙切齿的说。
“拿着吧姐夫,你我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这是同情你,万一过几天我姐走了,你岂不是人财两空了。”冯熙俊看似真诚的说,但字里行间却透着难以掩盖的讥讽之意。
闫文新一把夺过冯熙俊手中的支票,当着他的面撕的粉碎,紧接着一甩手,将一把纸屑扬到了冯熙俊的脸上,指着他的鼻子怒道:“拿上你的臭钱,哪儿来的赶紧回哪儿去,我跟燕妮以后不想再见到你一面。”说完推门大步离去。
冯熙俊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来时,闫文新已经离开了会议室。冯熙俊抬手拍掉头发上的纸屑,扭头看向会议室的门,眼角抽动了两下后阴狠的说道:“姓闫的,你给我等着。”
……
……
闫文新大步走出宾馆,此时站在楼外的岳听山见他一脸气愤的样子,急忙打着伞迎了上来。
“闫同志,你去哪儿?”岳听山问到。
闫文新瞪了他一眼,边走边说道:“我去哪里用不着你们管。”
“闫同志你等等,刚才怎么了,是不是谈的不愉快?”岳听山追着问到。
“跟你们这种人能愉快的了吗?”闫文新冷冷地说。
岳听山眼珠子一转,急忙紧走两步上前拉住了闫文新的手:“闫同志,你先不要走,要不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单独谈谈。”
闫文新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没什么好谈的,请你别再缠着我。”
岳听山急忙又说道:“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有些事情你必须要知道。”
“不必了,我以后不想跟你们这帮人有任何瓜葛。”闫文新说着大步走出了宾馆的大门。
岳听山脚步一顿,看着闫文新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焦急万分,狠狠地的叹了口气。
此刻在宾馆三楼的会议室中,冯熙俊透过窗户看向楼下的岳听山,目中隐有怨毒之色。略一沉吟,他扭头对站在身后的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说:“阿鹏,安排两个人盯住岳听山那老家伙,随时向我汇报他的一举一动,千万不能让他坏了我的好事。”
……
……
绵绵的秋雨似乎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细密的雨点打在道旁法国梧桐的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闫文新大步向前走着,此刻他内心极为复杂,说实在的,他并不相信冯熙俊的话,可刚才冯熙俊说话时言之凿凿的样子,又让他心中忐忑不安。
走过几个路口,他忽然想起还没去厂里跟主任商议调班请假的事情,于是急忙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可是当他看到手腕上崭新的手表时,忽然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来四下张望,看到马路对过有一家百货商厦,于是急忙穿过马路走了进去。快步走上商厦的二楼,他径直来到销售钟表的柜台,隔着柜台的玻璃仔细寻找了起来。可他找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找到跟自己的手表款式相同的手表。
这时售货员看到了闫文新,于是立即走上前来问道:“同志,你需要买点什么?”
闫文新急忙从手腕上摘下手表,递给售货员的同时开口问道:“同志,我想问问咱们这里有没有这款手表。”
售货员接过手表看了一眼后双眸猛地一缩,而后急忙小心翼翼的将手表还给了闫文新,摇头说道:“没有,咱们这里可没有这种高级货,要不你去国营大商厦看看。”
闫文新闻言眉头一皱,又问道:“那这块表值多少钱?”
售货员说:“这我可说不好,不过像这种进口的瑞士表,价格一般都在三千块上下,有的甚至还要高。”
听他说完,闫文新狠狠地吃了一惊,三千块!按照他和冯燕妮的工资收入,两个人的工资加在一起,就算不吃不喝也要七八年才够买一块。冯燕妮告诉他这块表是用单位发的奖金买的,可闫文新知道,冯燕妮所在的被服厂奖金并不高,厂长一年也就一两百块,更何况冯燕妮一个在车间里跑缝纫机的女工呢。显然,冯燕妮是在说谎。
闫文新眉头皱在了一起,既然买表的这笔钱肯定不是冯燕妮的奖金,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冯熙俊。想到这里,闫文新脑子里嗡的一声,同时身子晃了两下,险些坐倒在地上。
“同志你怎么了,没事吧?”售货员急忙问到。
闫文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精神恍惚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