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云密布,窗外飘着细雨。
临港机场的候机楼中,岳听山时不时抬起手腕看一眼时间,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一架客机穿云而出,风雨飘摇中缓缓降落在了机场的跑道上。
“迎接旅客的各位请注意了,由新加坡飞来本站的XC5571次航班已经到达……”机场的广播中传出了悦耳的声音,岳听山听到后急忙走向入境处。
不多时,一位身着白色西装的年轻人领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伙走了出来,岳听山看到他后立即吃了一惊,略微犹豫了一下后他急忙迎了上去。
“少爷您怎么来了!老爷呢?”岳听山问。
“这么点小事儿至于惊动他老人家吗,我来就足够了。”年轻人笑着说,笑意中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奸邪。他叫冯熙俊,是冯燕妮同父异母的弟弟。
“老爷不是说亲自来吗?”岳听山说。
冯熙俊闻言脸上现出一丝不悦之色:“怎么,我来山叔你不欢迎吗?”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奇怪老爷为什么没来。”岳听山急忙解释到。
冯熙俊目光不善的打量了一眼岳听山,而后似笑非笑的说:“他本来是要来的,可我担心他现在的健康状况不适合长途旅行,所以便替他来了。”
岳听山眼底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不安,眼珠一转后他急忙说道:“少爷可真是一片孝心啊,一路上辛苦了吧,请随我来,车已经在外边等着了。”
冯熙俊满意的点了点头,边走边问道:“山叔,听说我姐姐似乎不太情愿去新加坡跟老爷子一家团聚,有这么回事吗?”
岳听山点头道:“嗯,小姐她是有一些不情愿。”
“为什么啊,山叔你知道原因吗?”冯熙俊问。
岳听山说:“也许是因为当初老爷弃她而去的事情让她有些无法释怀。”
冯熙俊闻言眉头立即皱了起来,略一沉吟后说道:“不应该,我姐这也太不应该了,难道她就一点都不念父女之情吗,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她亲爹,现如今老爷子岁数大了,想见自己女儿一面也是无可厚非。老话说得好,百善孝为先嘛,难道我姐连这么点道理都不懂吗?啧,这可不对,我想我应该找她好好谈谈才行。”
听他说完,不知为何岳听山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脸上顿时浮现忧虑之色。
冯熙俊余光瞥了一眼岳听山,嘴角划过一抹冷笑,紧接着问道:“山叔怎么不说话啊,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岳听山急忙摇头说:“不不不,少爷你说的对,说得对。”
冯熙俊桀桀而笑,拍着岳听山的肩膀说:“还是山叔明辨是非,不愧是我们冯氏集团的元老。”
岳听山连连点头道:“少爷你过奖了。少爷一路兼程一定累了吧,要不我先送你去酒店好好休息一下。我去通知一下大小姐,尽快安排你们见一面。”
冯熙俊摆了摆手:“不用了,这种事怎么好麻烦您老人家,我自己来就好了。”
岳听山闻言眉头一皱,急忙试探性的问道:“少爷有什么安排吗?”
冯熙俊阴险的笑道:“我想先见一个人……”
……
……
冯燕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虽然上了一宿的夜班,可此刻的她却没有丝毫的睡意。这三天来,她每天都在不安和内疚中度过。一方面,她因为闫文新母亲的死而感到深深的内疚,另一方面,她在为闫少卿的即将到来而忐忑不安。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既然睡不着,索性便起床做饭。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一串钥匙的响动,冯燕妮知道是闫文新接闫秋放学回来了,于是急忙迎到了门口。
“回来了。”冯燕妮说。
闫文新“嗯”了一声,将闫秋递给她问道:“怎么没睡觉?”
“我不困。”冯燕妮随口敷衍,抱过闫秋来问道:“小秋啊,你饿不饿啊,妈妈已经把饭做好了,赶紧自己去洗洗小手,咱们吃饭了。”说着将他放了下来。
闫文新进屋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抽出一颗没有过滤嘴的香烟,低头闷声不响的抽起了起来。
冯燕妮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忧虑,她轻声说道:“文新,你别这样好么,你要是觉得心里不痛快,你就说出来吧。”
闫文新冲她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别担心了。”
“文新,你不会是因为你娘的事情,心里边埋怨我吧?”冯燕妮说。
闫文新冲她笑了笑,笑容异常的无力和苦闷:“别瞎说,我娘的死与你无关。”
冯燕妮上前拉住闫文新的手说:“文新你别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好吗,你老成天的不说话,我真担心你会憋出病来。我知道你心里苦闷的厉害,你说出来让我跟你一起分担一下好吗,要不你骂我两句也好。”
闫文新推开了冯燕妮的手:“我没事的,你别瞎操心了。”
这时闫秋跑了过来,举着两只小手说:“妈妈妈妈,你检查检查我手洗的干净吗?”
冯燕妮摸着闫秋的头说:“干净,小秋真乖,走,咱们吃饭了。”
闫文新此时站起身来说道:“一会儿吃过饭你送小秋去托儿所吧,我去趟厂里。”
冯燕妮急忙问:“你不吃饭了?”
闫文新摇了摇头:“不吃了。”
“你下午不是休息吗,还去厂里做什么?”
“明天下午我还得去火车站接我爹,我早去一会儿,找主任商量一下调个班。”闫文新说完转身就要出门。
“哎你等等。”冯燕妮喊住了他,转身从墙上取下挎包,从里边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了闫文新。“我给你买的,你快看看。”
闫文新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盒子里装着一块金边机械手表,看样子是全新的。
“你不是一直想要块好手表吗,怎么样,喜不喜欢?”冯燕妮问。
闫文新有些惊讶,须知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工人的工资并不像现在这么高,闫文新和冯燕妮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一个月也不过三十几块,而一块叫得上牌子的手表往往要上百块。于是他问道:“这么贵的手表,你哪来的钱?”
冯燕妮闻言略略一滞,而后急忙说道:“我……我们单位发奖金了。”
闫文新疑惑的看向冯燕妮:“奖金有这么多?”
“手表是打折的,没你想的那么多,才几十块钱。”冯燕妮说。
闫文新看着手表说:“要不你退回去吧,这么贵的表带我手上有些浪费。”
“行了行了,一块手表而已,我看你这几天心情不好,买块手表给你开心一下。”冯燕妮说着将手表给闫文新戴在了手腕上。“怎么样,喜欢不喜欢?”冯燕妮问。
“嗯,喜欢。”闫文新说完看向手腕上闪闪发亮的手表,不知为何,心里忽然不安了起来。
……
……
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所以街道上的人并不多。
闫文新骑着车来到工厂门口,正锁车时,忽然背后有人拍了他一下。他扭头看了一眼,立即有些意外,身后站着的人正是前几天走错门的老头儿。
岳听山冲闫文新微微一笑,说:“闫文新同志,咱们又见面了。”
闫文新有些纳闷,心想怎么又遇到他了,难不成这位老人家又迷路了。可转念一想立即觉得不对,心道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于是他立即问道:“老人家,您认识我吗?”
岳听山点头道:“当然认识,你是冯燕妮的丈夫我怎么会不认识。哦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岳听山,以前是冯家的老管家。”
闫文新闻言猛地一愣,以前他听冯燕妮说起过此人,据冯燕妮说,从她记事儿开始岳听山就是她们家的管家。五九年的时候,他跟着冯燕妮的父亲一起离开了大陆,那时候冯燕妮才十岁。想到此处,闫文新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心道三天前在家门口遇到他的时候,冯燕妮说他是认错了门,既然冯燕妮认识他,那她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不知为何,闫文新此刻心中忽然多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好意思闫同志,来之前也没事先跟你打声招呼,有些仓促了。”岳听山客客气气的说。
闫文新摆了摆手道:“没关系,老人家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岳远山说“不是我找你,而是有人想见一见你。”
“谁?”闫文新问。
岳听山扭头朝马路对面指了指,同时说道:“是我们家少爷想见你一面。”
闫文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马路对过停着一辆黑色的小卧车,在汽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此刻正透过车窗朝他看来,于此同时,脸上挂着一幅轻蔑而又伪善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