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风弦山庄,鬼髓大殿。灵魂与毒液混在一处,汩汩在药罐冒着泡,广陵子拿这些邪物不知害了多少人,又控制了多少人。阴冷大殿中静无人声,广陵子深呼吸一口这满殿的毒气,嘴角牵起一丝邪笑,似是满足。
“庄主。”忽而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与这阴森氛围格格不入。宋清歌眸光冷冽,气度清雅,一步步徐徐走进广陵子身侧,躬身半跪下:“属下回来迟了,还请庄主恕罪。”
广陵子转身,打量一眼,寒声道:“昨日便该回来了,宋门主做事一向冷静自持,难道是出了什么乱子?”宋清歌沉静一笑:“一切都处理好了,白门门主捉妖一事也已了结,只是......”
广陵子眸色一寒:“嗯?”宋清歌说道:“只是除去纵天居,玉涛院诸人,奕国太子夏侯鱼书也秘密去了尹州。白门门主与流月对阵时,情况混乱,流月似乎也大意了些,被人......斩杀了。”
一瞬的沉默。广陵子忽然轻笑了一声:“有意思......谁人出的手?让我猜一猜......是浪归迟,是夏侯鱼书,还是纵天居承沐......收的那个徒弟?”
宋清歌低头沉默一瞬,做了决定。抬眸,平静道:“应该说......是合力杀之。流月过于轻敌,再加上夏侯鱼书军队助阵。流月的玄魔迷心术.......没来得及施展开,她便已送了性命。”
宋清歌口中,流月之死,变成了另一个版本。广陵子沉吟,眸色深沉:“未及施展?呵,我正意外,居然还有人能破他的玄魔迷心术,原来如此么.......哼,流月这女人终归是不堪用。浪归迟呢?他没有出手......救下流月?”
宋清歌说道:“没有,白门门主纵天居首席大弟子的角色,一向演的平稳,他......收了流月内丹。”广陵子冷哼一声,缓缓道:“哼,我有时候......竟也看不透浪归迟,他在想什么......最初,我救他的时候,没有告诉他邪魂之种的事,彼时他对我......还算是敬畏,那愚痴之种,需得以及其强烈的痴妄,执念为养分,再辅以万千灵魂,才能生的强大。哼,当年选中他,便是如此。”
宋清歌眸光明灭不定,默默听着。广陵子说道:“邪魂三种之中,只要有一颗种子能最终炼就成为邪魂,便是我真正意义上的重生了。鬼叶莲王加上邪魂之力,我将获得永不寂灭的魔身,和令天地都失色的强大力量......哼哼......”
宋清歌俯身,低声一句:“庄主所愿,必能达成。”广陵子声音又冷了冷:“夏侯鱼书一直在找镇玉,那边,青门门主万红妆,一直在注意夏侯鱼书的动向。你要替我盯好让浪归迟,他的魂身,不到万不得已时,还要确保无恙才好。”
宋清歌说道:“是,属下知道了。”广陵子说道:“另外,算算日子,浪归迟的纵天相术也该大成了,他一直在找青女元神。宋门主,此世的‘青女’,或许是个变数,必要时,可以用她......来控制浪归迟。”
广陵子的声音非常阴沉,在这空寂大殿中,听来更显可怖。宋清歌领命,退下---转身的一刹那,他赤色的瞳仁中有锐利的锋芒,一闪而过。
耳边,有稀稀沥沥的雨声。雨声不紧不慢,竟下了一夜。我回到纵天居,已两日了,却兀自昏迷不知。雨似珠帘一道,伴风声,摇摇晃晃进了梦里。梦里有一双修长温柔的手,还有一片浮动着的白月光。我迷糊间,喃喃:“归迟......归迟......师兄......”
我颦蹙不安:“不要走......不要......”双手抓紧了锦被,我猛然间坐起!梦影最后,忽现一道令人惊悸的剑光,似来自天际!那一袭白衣身影被剑光击中,如断线纸鸢摇摇坠落......我伸手想要抓住他一片衣角,却似隔了两个世界,追不上,亦摸不着。我心跳依旧不能平复。
我芒然一顾:“这是......纵天居?我竟回来了吗?”房中之景,与我离开纵天居那一日别无二致。满眼都是熟悉的事物,我心中却涌起一股物是人非的沧桑感。室内安静楚无忧不在这里,冷风夹雨,吹进窗中。
我起身下床,想要关上窗,令我意外的是,稍稍运气,我竟觉全身经脉变得畅通,脉息行走,裹挟着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让人十分舒服。我微微心惊:“是归迟师兄送我回来的吗,记得我在情心阁时,身子十分不适,是他,救了我吗?”
脑海里一片混乱,我只觉得浪归迟的过往,比我想象的更要迷离复杂。回忆那日情心阁中,浪归迟与宋清歌的对话---风弦山庄,白门门主,流月之死......浪归迟与流月果然早已相识,捉妖那一日,浪归迟竟是在演戏!
不......或许从纵天居出发开始,这一路同行,他皆是在演戏!“其实,我与你喜欢的样子......相去甚远,所以,你不必难过。”那日子虚仙境浪归迟幽幽一言,似乎预示了今日的一切。若说温润谦和与朗朗白衣,皆是浪归迟惑人的面具,那么面具之下的他......究竟是怎样的?
对了,那日山洞之中,我悠悠醒转,浪归迟却不在洞内,他是去见谁了吗?或许便是见那个风弦之主?恍然间,我又回忆起某夜船上,那微凉触感与温柔眉眼,浪归迟闭目,伸手仔仔细细替我把脉。那只修长好看的手,从那以后,时不时出现在我的梦中,也是那只手,冷然又决绝,一剑刺穿了流月的胸膛。
风弦山庄究竟是个什么所在?若浪归迟在纵天居只为掩藏身份,若他和流月一样同那些妖物,灵魂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手掌在掌心攥的发白,这一瞬,我竟不愿再深想下去---更衣,取伞,推门,我眸光幽冷,往外走去,一心只想寻到浪归迟,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