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雨未停,雨丝纷飞,一如我凌乱的心情。纵天居今日冷冷清清,四下里没有几个人影。我举着伞,恍恍惚惚行至子虚仙境。
白玉石桥的另一头,子虚仙境的石门紧紧关闭。子虚仙境分为外境,内境与深门三处地方。每一重“境”之间,都有结界相隔,而深门,是子虚仙境的最深处,亦是纵天居镇门之宝---纵天相石的所在。
以纵天相术观石,能寻得神,鬼,妖之元神踪迹,看尽那元神的前世今生!纵天相术比纵天剑诀更为艰深,这个术法高度,我短时间内,怕是无法企及了。
四下无人,我正要离去,那紧闭着的房门突然“轰隆”一声,缓缓开启。一个颀长身影缓步走出来,黑发高高束起,一身浅灰素袍。我看清对方,微微一愣。那人原来是柳北窗。柳北窗也是微微一愣,眸内又冷了几分:“哼......”
柳北窗打量我,沉声一句:“你是来这里寻浪归迟的?”我说道:“归迟师兄他......在子虚仙境?”
柳北窗说道:“浪归迟已进去许久了,太清师尊不久便要入仙境清修,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要等他,去别处等。”我只觉得柳北窗,对我竟有敌意。
柳北窗见我站着不动,微怒:“满脑子的儿女情长,无怪乎不长进!浪归迟抱着你回返师门,已是人人皆知。我看他脸色虚白,内力不济,连子虚仙境的灵咒石门都险些打不开,坦白讲,我不喜欢浪归迟。他骨子里孤傲清冷,谁都不放在眼里似的,但我敬他是一个好的对手,展云裳,我劝你离他远一些。我不问你们在外经历了些什么,他又为你做了些什么,你该看看他那个样子,他还像他吗?”
手一颤,伞蓦地跌进风里,我怔怔站在雨中,心隐隐作痛。竟是他抱我回来的吗?情心阁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他受伤了吗?伤的多重?难道他和宋清歌交过手?难道......是为了救我?
我茫然担忧中,竟又往前行了一步。柳北窗狠狠用力,拦下我:“我说过,若要等他,去别处等,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柳北窗冷冷一言:“展云裳,愚者之悲哀,便是永远不自知......自己对于别人来说,是个累赘。”柳北窗再不看我,大步走进雨中。
我呆立原地,抬眼,看向那道紧闭的石门。我只觉得自己像个站在悬崖的人---茫然无措,甚至,有一丝绝望。或许柳北窗说的没错,对于他们来说,我不仅是个愚者,还是个可悲的弱者吧。我那样渴望靠近浪归迟,可我究竟能帮他分担些什么呢?
我似乎一直在带给他带来负担,带给他麻烦。便如那一晚,在情心阁中撞见装扮如青楼的我,浪归迟.......怕是,一瞬间觉得又困扰,又可笑吧?满脑子的儿女情长......呵,是啊。我连他去情心阁做什么都不知道.......关于他,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浑浑噩噩间,我又走到了松寥堂外。松寥堂里,倒有三五个人影。最末一排,一袭熟悉的绿衣身影伏在书案上,一瞬便抓住了我的视线。我稳了稳心神,走过去,拍她肩膀:“无忧......”
我见楚无忧转过身来,惊了一惊:“无忧......你......”楚无忧看上去,憔悴了许多,脸色苍白,一双眼也失了往日明媚飞扬的神采,显得有些无神。
我关切的问道:“怎么了?你刚刚是......在睡觉吗?若是累了,回舒燕阁休息才是。”楚无忧揉揉眼:“云---云裳?!你醒过来了?”
楚无忧仔细看我:“你感觉怎么样?你回纵天居的时候,整个人都失去意识了,吓死我了。”我挨近她坐下:“无忧......是......归迟师兄送我回来的吗?”
楚无忧点点头:“他一路抱着你进的舒燕阁,许多女弟子都看到了,他还说你没什么大碍,不久就会醒过来。可你脸色不好,又一直蹙眉,喃喃自语......到今日,你......你睡了整整两日了。”我心绪波动:“果然是他......送我回来的.......”
楚无忧一阵萎靡不振的模样:“云裳,你说我们两个怎么回事?你昏了两日,我最近也昏昏沉沉的。总觉得身体里,好像起了什么变化,说不上来,感觉......怪怪的。”无忧变化有些大,同住六年,我几乎是回来第一眼见她,便察觉到了她身上某种令人不安的异样。
扶过她肩膀,我也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我说道:“是病了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楚无忧动动胳膊腿,又动了动脖子,撇嘴,似乎是说不上来具体哪里有恙。
我余光朝她身前书案上一瞅,脸色微变。我伸手拿起那薄薄的书册:“《风弦山庄内息心法》......啊!无忧,你哪里得来的这东西?”楚无忧茫然道:“这书就在我们房里啊,好像是哪一日,你拿回来的吧?前段时间你不在,我闲的无聊,随手看了这书,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以修炼‘灵魄’之法,强化修为。我跟着练了几日,觉得耳聪目明,身体很是畅快,内息果然也强了几分,我便对这心法,愈发着迷了。”
是了!!这《风弦山庄内息心法》是尉烟岚与我初相识时,赠我之物!我收了收放在舒燕阁,却一直没有时间好好看一看,没曾想,却是楚无忧先照着这风弦心法,修习了起来。
这一瞬,我脑海里闪过情心阁中,浪归迟与宋清歌对谈之语。风弦山庄与流月之间,有千丝万缕之联系,流月既是以灵魄为食,那么风弦山庄也绝不单纯。这个近十几年崛起的修真一门后起之秀,神秘至极,浪归迟身为风弦山庄的白门门主,明明识得流月,却又以纵天居首席弟子的身份,带领我门前去捉妖。
浪归迟苦心孤诣隐于纵天居,所图究竟是什么?我心中烦闷,只觉得自己愈发陷入迷局......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本出自于风弦山庄之物,必生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