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歌垂眼道:“流月之死,我去回禀庄主,就说是布局失误,不得已为之。”浪归迟冷笑:“呵,你果然还是庄主的眼线。”
宋清歌说道:“我只奉命盯着你的魂体,和你进食灵魂的情况,你不能倒下。流月之死,由我见证,你也少些麻烦。难道......你还想把你那个神神秘秘的沧彦师弟......他那破空一剑......据实以报?”沧彦重伤流月那一刻,太叫人意外---连同沧彦的真实身份,也令人怀疑。浪归迟自己本就不打算对风弦之主坦白捉妖事件的原委。
他从不曾真正相信广陵子,也不愿真正的投靠他,他不知广陵子何时会收回他身上的邪魂之种,那时,他便是一枚弃子。所以,他要赶在广陵子动邪魂之种之前,先实现自己的目的。而他甚至隐隐觉得,沧彦的存在,会在未来某一天带来一番新的局面。那恐怕是广陵子......都会畏惧的局面。
浪归迟沉静看向眼前这个男人。宋清歌......真的会如此好心?她今日先是一番试探,再是一番劝解,又是一番示好。亦敌亦友,难以琢磨。
浪归迟笑了,轻轻道:“其实,我也看不透你。”宋清歌云淡风轻一言,亦真亦假:“我从来不想树敌,说不定某一天......还有让你帮我的时候。”
宋清歌起身:“今日会面,便到这吧。流月内丹中,蕴有大量她搜集的灵魂,你若不愿再杀生,先食她内丹。庄主让我顾着你身体,你也别让我难做。流月内丹一直藏在浪归迟身上,可听闻这一句,他仍然有了一瞬的自厌与晃神。
宋清歌走到内室,静静看我。我闭目沉睡,眉头微蹙。宋清歌忽而回忆起,我今夜临水照影的模样。清姿濯然,似一枝风荷玉立。
宋清歌留下句话:“浪兄,这姑娘......怕要成为你的软肋了。”宋清歌黑影一闪,倏然隐去,房内安静如初。
浪归迟呆坐半晌,走近床边。软肋吗?我好像沉沉睡去,玉一样的容颜,明丽,娇柔,又让人心生疼惜。今夜情心阁见我,确是扰他的心。他从走廊一头远远走来,怔住---从未见过这样的我,笑妍软语,青丝如瀑,腰枝盈盈,像是沾了蜜糖的花。可这蜜糖对他来说......也是毒吧。浪归迟将白衣衣袖推到手肘处,双手撑在床头,俯身,就这样静静注视着我。他伸手,又轻轻又稳稳把了脉。
浪归迟眸色中,难得有一丝温柔:“呵,你说你花名,叫青青。你难道知道,我放不下这两个字......”浪归迟手抚上我的脸,极轻的一句:“我可以用魂力,引导你体内真气,让你好受一些。”
此言一出,浪归迟眸色深了深,只觉得自己疯了。魂力是支撑魂体的根本,一丝一缕,珍贵至极。他竟动,用魂力救我的念头,可笑......真是可笑。他如今,已然在与时间赛跑了......他还剩下多少日子?!是想留一个念想吗?或者,以魂力牵引他与我,留下当初也曾相识一场的证据?也只有在我睡着的时候了吧,我不用知道这些,我醒来,他便依旧是那个冰冰冷冷的大师兄。
浪归迟催发魂力,引出我真气:“我真的......疯了吧。”紫金阁中,一夜过去。
床前,浪归迟脸色苍白,额前全是汗,他已用魂力牵引我体内真气整整九个时辰。我周身经脉渐渐通畅,呼吸也平稳起来。甚至他将乱窜于我体内的真气强行渡了三分到他自己身上。我体内真气又阴又寒,水象之力深沉似海。
浪归迟五行象本就属火,被我克制,一番引导渡气......他的魂力与体内皆已到了崩溃边缘。浪归迟收回魂力,扶着床沿站起身来。
作为魂身,他白日里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可那入骨入髓的魂飞魄散之痛,千年来不曾削弱半分!他每每支撑不住,只好任由疼痛侵蚀每一根神经,直至无可抵抗,昏死过去。至少昏过去,便不会那样痛了,也不会有进食灵魂的欲望。
甚至入了那忽明忽暗的幽深梦境,还能再瞥一眼月桂树下,那一抹青衣身影。浪归迟四肢百骸之痛袭来,强忍着沉吟一声:“呃......”
浪归迟转身看向我,眼神幽幽:“你.....喜欢了我六年......这一次便当我还你。”我,没什么能够给你的,难许韶华,终负情深。展云裳,你出现在我所剩无几,伤痕累累的生命中......便是意外之错。
浪归迟静立床边,看向我,眼中苍凉。不过浪归迟有些不解的是......他身体中引入的我那三分水象真气,竟没有消散,而是随他的火象真气一齐潜行于他周身经络之中。那一阴一阳的两股真气在他体内穿行,似火焰裹狭着霜冰,如影随形,竟相安无事。
浪归迟手轻轻抚过我的脸:“云裳......应是无碍了......”浪归迟强忍魂力衰竭后,愈发剧烈的身体之痛,脸色苍白,缓缓走出紫金阁。
走廊依旧安静而阴暗,淡淡香薰味缭绕鼻尖。浪归迟见迎面迎来一位艳丽女子,拦下她沉静开口:“姑娘且慢,我有一事相托......”
已是第二天夜里了,另一边的玉衡驿馆内,众人忧心忡忡。昨夜烟花散去,沧彦,鱼书一行人回到驿馆,却没有见过云裳与浪归迟行踪。众人寻了一夜又一日,竟无收获。此刻已是深夜十分,夏侯鱼书与连祯秘议半晌,不知商议了些什么,再进大厅时,他脸色变十分不好。
夏侯鱼书凝重开口:“云裳仍无下落,我手下黑羽死士也未寻到她。”连祯随夏侯鱼书进来,眸色沉沉。
军师连祯侍立一侧,面沉无言,似乎他二人方才秘议时,还发生了些不好的事情。叶相携踱步:“浪兄也不在......或许他与云裳有事,结伴行动了?”
夏侯鱼书却是沉默一瞬,沉声道:“诸位......鱼书.......遇上了些事情,必须离开驿馆了。”沧彦看夏侯鱼书一眼:“殿下要走?此时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