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阿三到底是个什么品种,时逸没搞明白。
曾问过红蛇阿二,得到的回答是:“老子是蛇,又他娘的不是马,老子怎么可能知道阿三那个狗瘠薄篮子是个什么玩意儿的种?”
没得到答案,时逸也不再深究。
他只需要知道,阿三的奔跑速度很快就行了。
至于有多快,时逸也曾细致试验过。阿三全力奔袭时,速度绝不会弱于青玉骢。
要知道,青玉骢的速度比宛洲马更胜一筹。价值也非同小可,足千金一匹。
由此可见,阿三的品种,不一般。
但是这东西,很贪吃,而且很懒。
贪吃到什么程度?
这才刚出马厩,刚跑了小半柱香,就开始大呼小叫,扬言自己饿了。
“老大,好饿啊,给点儿精料尝尝吧?”
要知道,在离开马厩之前,它才刚吃了近百斤草料。
这个量,敌得上马厩里所有马一天的食量,这家伙竟然还在喊饿。
至于懒,阿三能懒到什么程度?
见时逸不搭理自己,就开始犯浑不想卖力了。
速度越来越慢,任凭时逸如何抖动马缰,都不加理会。
无奈无奈,时逸只好并指急点马臀。
内力在指尖游荡,化作针尖儿,深深地刺在了阿三那日渐肥硕的大屁股上。
“昂夯……”
阿三吃痛,发出一声驴叫后,再也不敢耍懒犯浑叫饿,忙迈开了四条健壮的大长腿,如飞也似的,往钱家当铺的方向奔去。
途径一个废宅门前,时逸忽地勒紧马缰,停了下来。
“孔立仁、沈青遗,你二人可知做衙役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时逸高坐马背之上,回头询问。
孔立仁与沈青遗对视一眼,同声回答道:“唯命是从,令行禁止。”
时逸“恩”了一声,抬手指向那个蹲在废宅门前的老乞丐。
“去,杀了他。”
言辞果决,语调之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孔立仁等循指朝废宅门前望去,正见一个满头苍发,枯瘦如柴的老乞丐,蹲坐在暖阳下。
暖阳发散出的温热,将老乞丐枯瘦的身子笼罩在其中。
虽然他并没有因为是冬天而瑟瑟发抖,可是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散发着可怜与弱小。
这样的人,为何要杀?
沈青遗面露不解,扭头看向时逸。
却听马蹄声响,孔立仁竟已淡漠着神情,策马朝废宅走去。
“时人渣,你这是做什么?他不过是个老乞丐而已,又不是什么大恶歹徒,你为什么要杀他?”
陆源儿飞身跳下马背,一个闪掠,抢到了孔立仁的前面,平伸双手将前路阻住。
孔立仁策马前行不得,只好勒缰停住,扭头朝时逸看去。
而秦婉儿,亦满面不解地看着时逸。
对于时逸这一命令,场中几人与跟随在后的十数衙役,没有一个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有孔立仁对时逸怀有极度的信任和无边的崇拜,已到了足以泯灭自身对事物好坏做判断的程度,所以他才会毫无顾忌地策马前行,准备杀了那蹲坐在废宅门前的老乞丐。
时逸面无表情,凝视陆源儿,淡淡地道:“我叫时逸,你可以直呼我名,也可以喊我时大人,或时捕头。”
语调冷淡,浑没有一丝情感掺杂在其中。
陆源儿从未自时逸的嘴巴里听过这样的说话语气,不由心头一凛。
恍惚间,竟似有一抹冷意,自时逸的身体之中奔涌出来,发散于天地间,冻得陆源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但一个激灵打完,陆源儿仍旧鼓足了勇气,努力昂起头颅。
回瞪着时逸,“现在似乎不是计较姑奶奶怎么称呼你的时候吧?且说说你为什么要吩咐他们两个去杀那个乞丐?”
乞丐仍在闭目小憩,似全未听到此间的说话声。
时逸长声一叹,摇头道:“身边跟着这么个麻烦的女人,真耽误事。”
“你说谁麻烦?”
眼见陆源儿即将动怒,时逸只好摆手解释道:“那乞丐,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我让他们两个去杀,有何不可?”
语调虽还很冷淡,但无疑已在与陆源儿的对峙中,做出了让步。
并不是时逸怕了陆源儿,而是……
好吧,他确实是怕了这个麻烦且略有些烦人的姑娘。
这姑娘似乎神经大条,冲她发脾气,她脾气比你还大。
冲她冷言冷语,她胡搅蛮缠。
冲她和声细语,她傲慢豪横。
打,打不得。
骂,骂不听。
不搭理,她总会胡搅蛮缠来烦你,让你无法安生。
无奈,只能让,一让再让。
时逸忽然感觉,这个陆源儿,克自己。
自从来到无疆世界,他时逸怕过谁?
就算是人皇夏留名的最疼爱的闺女夏灵沅,他时逸也没怕过。
该调戏调戏,该打趣打趣。
可这个陆源儿……
只要一想到这个姑娘,时逸就觉脑壳子疼。
最可气的是,还甩不脱她。
“这娘们,既然知道我是人渣,是登徒子,好色之徒,为什么还要跟我走这么近?巴巴往九街巡捕房来?”
时逸总是这样自问。
最后的自答是:“难道哥就这么有魅力?”
可不管他左右去看陆源儿,那姑娘都似乎对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好感。
其实陆源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巴巴往九街巡捕房来。
初时是为了时逸那化名‘唐诗’的躺尸剑法。
可躺尸剑法学到了,还顺带学了神行百变等诸多武技,姑娘竟还是不想离开九街巡捕房。
难道是因为时逸曾说过,要送她一条翠绿色的蛇?
陆源儿也曾这样自问过。
最终也没能想到更好的回答,所以,就只能确定了这一想法,以此来自我糊弄。
实际上,最主要的原因是,九街巡捕房相较于其他地方,更刺激一些。
陆源儿其人,好冒险,单从她无惧妖兽,没头没脑地往十万大山跑就能看得出来。
而九街巡捕房相较于其他地方,刺激的发生率,要大上一些。
如时逸剿灭刘家;如时逸夜骂崔戎;如时逸歼灭马匪;如昨夜的逍遥堂、王家之噩,以及今日清晨的清水寺之行;府尹三夫人之罪等。
这些,陆源儿虽然都好巧不巧的没赶上,但是九街巡捕房内的生活很刺激,充满挑战性,这是肯定的。
所以她不想离开。
当然,抛开这些,陆源儿总觉得自己跟时逸,有种说不出来的亲切。
可偏偏时逸又是那么个好色的人渣,让她打心眼里想要远离。
两种情感互相矛盾,互相争斗,迫使着陆源儿离开也不是,不离开也不是。
亲近也不是,不亲近也不是。
姑娘就这样矛盾着,纠结着,苦恼着,跟在时逸的身旁,跟他胡搅蛮缠,跟他处处做对。
……
时逸的话,陆源儿等人听到了,那闭目在废宅门前的乞丐自然也听到了。
他忽地睁开双眼,往时逸这边看来。
一眼望去,目光里忽地荡起一抹浓重的惧意。
时逸之名,已响彻平阳城。
时逸的画像,平阳城的所有黑恶人员,人手一张。
无他,只因时逸此人,在这些黑恶人员的心里,已成了最大的天敌。
他们给时逸取了个很别致的诨号,时阎罗。
时阎罗所在之地,方圆三十里皆是禁区。
黑恶道,这句话已流传开来。
那枯瘦乞丐掐算着距离,此地与九街巡捕房的所在,正好相距三十里。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才打了个盹儿,睁开眼来,竟第一眼便看到了时逸。
“我尼玛……天上掉馅,不,掉火雷了?”
枯瘦乞丐腹诽不已,眼观四处,急寻逃生路径。
而那一边,陆源儿正双手叉腰,“你说他是大恶之人,证据呢?”
“你要证据?”
时逸曲唇一笑,随即面转冷峻,一字一句地道:“本捕说他是大恶歹徒,他便是大恶歹徒。证据?有本捕在,何须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