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州的征战,虽说并不算是十分的顺利,但是对于擅长征战的李世民来说、洛阳那般敌众我寡的局面都可以赢得那样漂亮,所以区区一个刘黑闼,自也是不在话下。
可是就在夏军大溃、刘黑闼势力大衰之时,李世民竟得到了父亲突然而至的圣旨、要他将手中的一切事务转交于李元吉而即刻回朝复旨。敏锐细致的李世民又怎会不懂得父亲如此的安排是何用意呢?可是他从出来之时就是万分担心着家中她是否一切安好、所以此刻接到圣旨,他也乐得个轻松自在、当然也就不会去做过多的追究即刻的起程返回长安。
当然,他的那些个手下将领们自是对李渊如此的安排有所不满的,耿直的尉迟恭和程咬金更是心愤难平。所以即使到了离长安只剩下一天路程的时候,他们两个却仍是满腹的抱怨与牢骚。
“我说胖子,一会见了殿下要怎么说,你可想好了吗?”尉迟恭手持铁鞭,一双疑惑却似担忧的眼便落向了身旁的程咬金。却见程咬金双眼一瞪,停下脚步的同时扛于肩上的一柄斧头也丢落在了草地之上,
“你个黑子,难道你没想好?没想好你拖我来见秦王做什么?”说罢就将斧子一提,转身就要往回走,口中还在低声自语,“就凭秦王那张嘴,没想好怎么说你就敢来找他争辩,你辩个鬼啊辩……”
“胖子,胖子……”尉迟恭几步就紧追上来,嘿嘿一笑便道,“我知道咱们口才都不行,可是偏偏军师和秦大哥都留在洺州帮那李元吉了,你说我不找你我找谁呢?”
“哎!”程咬金一声重叹,便又停下了脚步,脸上更是疑色阵阵。虽然他知道秦大哥和军师不会随便下了错误判断,但是对于他们两个留在洺州相帮李元吉,他却是如何也想不通的。你说不管就不管吧,他们还留在那里凑的哪门子热闹?这刘黑闼明明就已战败而去,皇上却无端的要秦王撤兵而把一切交于那齐王,这不明摆着要便宜那李元吉吗?
想到这里他便忍耐不住心中的疑惑,拎起斧子就又回过了身来,“走,咱们得找秦王问个明白,皇上这样做不明摆着在袒护李元吉吗?”
“就是就是啊!”尉迟恭见他回头,顿也就来了兴致,忙着跟随上来;两人就这么嘀嘀咕咕朝着帅帐而去。
而此刻帐中的李世民,正对着手中那面已是磨损的令旗呆呆出神。他出来已经好几个月了,不知道家中的她是不是一切安好?记得他走的那天她仍是腹中酸胀没有食欲,那样弱的身体却还要照顾两个婴儿……
“世民!”低沉的一声唤,让他有些讶异。微一抬头,他便更是惊愕,因为面前老者慈蔼的目光、竟是那样的久违,
“先祖?”他疑惑的一声惊呼,却见老者含笑微微点头,“先祖来是……”
“来给你送良药啊!难道你是忘记家中妻子的病痛了吗?”他说着,便从宽大的袖中掏出两颗石榴,放到了李世民面前的案上。李世民低眉而望,却见那两颗石榴通体嫣红,伸手而握,那一颗的分量就足有一斤过多;可是他不明白,这石榴又何以言药呢?若是如此,他又何以找遍了名医都没能将她治愈?连孙思邈都是束手无策啊!况石榴口味偏于酸甜,这与她的咳喘之症可正是相冲的啊……
“可这石榴如何能治她顽疾呢?”他举眸而望,却见老人脸上仍是熟悉的恬淡笑容,轻轻摇头之后,才又温淡而语,
“世民啊,你不觉得,她在那天生了暖儿之后、就对你没有任何依恋了吗?”
“这……”李世民眉心一皱。他又怎能感觉不到她的变化呢?可那不都是他自己自找的吗?是他不可理喻的醋意让她对自己近乎绝望了啊!“我想,是我真的太伤她、让她对我不再有期望了吧?”
“不!”老人再次摇头,脸上的微笑却依旧和蔼亲切,“她会有如此的反应、并不是因为你伤得她有多深,而是因为我抽去了控制她爱情的那一丝魂魄!也正是因为她对你感情之深,所以她才会只对你没有感觉。”
“什么?”李世民一阵错愕,眼中犹疑的光泽层层散开,“可是为什么……”
“那是她自己要求的,因为我若不答应,她便不肯再回自己的肉身。所以我只能那样做。”老人稍稍停顿,眼光就落在了那两颗石榴之上,“这两颗石榴,一颗能让她的那丝魂魄回归,另一颗、则是我从那个世界抽来的属于她的生命力量,也能让她虚损的身体稍有好转。但你千万要记住,今后断不可再对她存有猜疑了。她的性子你也是了解,若是再有了什么变故、先祖可也无法再帮你了……”
“先祖!”李世民一声低吼惊醒过来,却一眼望见了案上那两颗鲜红的石榴。
先祖真的来过!先祖说她要求抽去控制她爱情的魂魄!原来自己竟真的那样深刻的割伤了她的心、疼得她宁愿不要自己的魂魄!
握紧那两颗石榴,他幽亮的眸间竟又闪着点点亮光。疼惜、怜爱、自责、庆幸……总之一切难言的滋味全都一起涌上了心头,撑得他喉间阵阵哽涩!这是她的魂魄!是她的生命力量!只要她将这两颗石榴食下,他便又可以看见从前深切爱他的盈儿了……
“秦王。”帐外浑厚的一声呼喊,让他猛然回过神来。又是尉迟恭,他恐怕还是对自己撤兵的决定存有疑义。可是若不跟他讲通,他怕是回到了长安都仍会给惹出麻烦来。
有些无奈的皱眉摇头,他便将两颗石榴塞进了榻上的包裹之内。
“进来吧。”
“秦王,我还是不明白陛下这么做究竟是何用意?”程咬金愤然的声音响起没过多久,他就看见那两个人已然站在了自己的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