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鸢想了一想,觉得宇文昊才是兰清最终归宿的拍板人,有必要与他交流一下。于是便放下手中的篦子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坐下,凝视着宇文昊的眸子道,“就是因为大皇子是众望所归,妾身才不愿兰清以他为终身所依。”
宇文昊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勾起唇角道,“愿闻其详。”
“若是他朝大皇子登基即位,那便是万人之上的皇上。且不说这皇上有多少三宫六院,也不论这红颜未老恩先断的说法,只说这身为皇上,首先要做的是天下人的君王,然后才是他妻子的夫君。”夕鸢声音柔婉温和,不急不忙的说着,“老实说,妾身从前在相府中,就眼见着争宠之风,觉得十分不喜。嫁入王府之后,王爷虽待妾身极好,只是争斗暗算却仍旧层出不穷。想想兰清单纯柔善,平素在府中都谨小慎微着,若是让她嫁去大皇子身旁伺候,妾身实在替她担心。”
这一番说辞还算是有理有据,近亲结婚一类的……夕鸢实在是没法宣之于口,更何况宇文昊是这个时代的人,她就是说了,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宇文昊的目光静静的落在夕鸢的脸上,半晌都没有言语,而后忽然从榻上坐起身来,低沉开口,“你这样的话,倒是让我有些愧疚了。”
夕鸢闻言连忙摆手道,“我可没有指桑骂槐的意思,王爷千万别多想。”
她话音刚落,便感到下巴被宇文昊轻轻挑起,两人眸子紧紧相对,里头任何一丝情绪波澜都难逃对方双眼。他的口中还残留着酒香,随着话语一并而出,让她无从躲避。
“你……”
“你这样说的意思是,我娶了多少妻妾,你心中压根也不在意么?”宇文昊的气息越发压低,扑面而来,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夕鸢下意识的想往后挪去一些,谁想到宇文昊却比她更快的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声音虽不大,在醉意中却仍旧磁性而低沉,“今天在看烟火的时候,你也总是要躲开,为何你对三哥、对楚离那些人都从来不躲?”他下一句话,既像发问,又像自语,“就是因为,我府中不止你一名女子的缘故?”
她听见他口中越来越不对劲的话,看着他面色上越发的绯红之色,心中只想到一件事情。
他他他……他不会打算对自己酒后乱****?
夕鸢的心跳砰砰加快,心想如果一会儿宇文昊真要硬来她该怎么办?
手边没有什么硬物利器……不对,就算有也不能用,砸死了王爷自己也不用活命了。她胡乱的四下瞧着,忽然看见身侧有个安枕用的玉如意,眼眸顿时一亮。
玉质温润,虽然也坚硬,但打下去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为何不应我的话?嗯?”宇文昊的语气带着一丝温柔缱绻,却让夕鸢心中更加发慌。
这么高大的男人,万一一会儿自己被他制住了,恐怕连玉如意都摸不着,就被就地正法了!
她越想越觉得不妥,便想着不如晓之以理,把他的注意力先分散开来,“王爷既然听见了沈姐姐和妾身议论兰清丫头的婚事,不知王爷心里又有何打算?”
谁知宇文昊却没有上当,“怎么,要对我避重就轻不成?”
他的脸庞缓缓凑近,几乎要挨上夕鸢的鼻尖,低声喃喃道,“今晚或许真的喝的多了……”
然而,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揽着夕鸢腰肢的手臂向内一紧,身子自然而然的靠了过来,下巴抵在夕鸢肩头,声音愈发的轻了,仿佛夜空中拂过脸侧的微风,“你可知道……有时候我十分羡慕三哥,他的府邸只容的下他心爱的女子……”
夕鸢被他搂在怀里,手指僵硬的不知该往哪儿搁,脑子里想的是,到底要不要去拿那把如意?
这是她头一回见到宇文昊如此失态,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姿态亲密,醉醉醺醺……
说不容易出事儿她都不信啊!
只是方才宇文昊那一句低喃,却让夕鸢伸出去要抓如意的手犹豫的顿住了,听他的语气,仿佛娶了一院子女人,却还不是自己愿意的。
装可怜呢,夕鸢撇了撇嘴巴,怎么说也是个王爷,至于这么无可奈何么?那宇文哲说不想娶,不也没人去硬逼他娶?
只是她心中却忽然想到,宇文哲的舅舅敦肃候,虽说如今的权势已经不复早年,毕竟是有根基在的,连皇帝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而再看宇文昊这边,虽然他深得皇帝信任喜爱,母妃当初也是先帝宠妃,只是母家众人都无甚建树,反而要靠宇文昊提携。
所以舒慧太妃才让他多娶女子,开枝散叶么?夕鸢忽然又有些明白,为何舒慧太妃对她虽然不喜,却也没有刻意刁难过她。大约也是因为,她虽然名声“不祥”,娘家背景却招惹不得,受不受宠先放在一旁不论,怎么说也是相府的嫡出长女,门第高贵。
看来,不止她有难言之隐,人人都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夕鸢的心肠软下来几分,也不忍拿那柄如意当头一棒了,刚想通过别的途径让宇文昊放手的时候,却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他平稳低沉的呼吸声。
夕鸢简直不可置信,慢慢挪开些身子后,亲眼看见他双眸紧闭的模样,不禁又笑出一声来。
这人可真是……说了一堆莫名其妙剖心剖肺的话之后,让别人提心吊胆东想西想,他自己倒安安稳稳的睡着了。
不过,也幸亏他睡着了,否则两人再大眼小眼的瞪下去,夕鸢还不知要有多少尴尬之事呢。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来,替宇文昊将外衣脱了下来,扶着他躺平在榻上后,又起身吹了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