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昊肩头一震,仿若不可置信似的,眼中竟带了几分惊惧之色,“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得非常明白,多谢你长久来的照拂,只是在这王府之中,我当真过的极不快活。你既是真心待我,就请为我想一想罢。”她敛衽起身,盈盈拜倒,“如今我所求的,也不过是休书一封。”
宇文昊指尖都有些发颤,伸手用力攥住她的,“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我休了你?”
夕鸢想要将手指抽离出来,却发觉宇文昊握的极紧,根本挣脱不动,便只好放弃挣扎,轻叹道,“是,请王爷成全。”
“为什么?我惹了你气恼,你说个法子来罚我便是,为何要从我身边离开?”宇文昊的眼眸闪烁,声音沉重而带着几分痛意,“我若是不答应呢?”
夕鸢心头苦笑,面上却露出几分狡黠之意,抿唇调笑道,“难不成王爷想要我来休夫么?我倒是无妨,只是为了王爷的名声,还是请王爷休了我罢。”
说罢,她又缓缓说道:“王爷可知道么,你的身份地位,注定了有许多的无可奈何,我也能够明白。只是,我不想也陷入这些无可奈何中,我所求的,无非是一份简单的日子。可谁知越是简单,就越是困难,很多事,我总想坚持着原则和底线。法华寺中的一位僧人,见我时曾说我‘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或许人不该太过执着,可我始终都想勉力一试,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得到心中所求。”
她说完之后,仿佛过了许久,屋里都静默无声。窗子的缝隙被夜风趁虚而入,打在身上,只觉一阵阵凉意不断,仿佛还是昨日的笑语嫣然,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夕鸢也未曾想过,她有朝一日离开王府,气氛竟然是如此的凝重沉郁,空气中仿佛都漂浮着压抑气息,闷得人胸口发堵,几乎要喘息不顺。
终于,宇文昊轻轻一笑,伸手扶了夕鸢起来,他望着夕鸢姣好的容颜,纵然含了笑意,眼底却蕴着悲凉。他深深的长叹一声,望着夕鸢的眸子,最后这几个字,说的极为幽凉,“既然这是你心之所向,我愿成全了你,往后你要自己珍重。”
夕鸢垂下眸子,轻轻点头,只听宇文昊幽幽低喃,“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
他的声音低沉而厚重,那一声叹息萦绕耳边,久久不散。
夕鸢回房之后,云谨见她神情疲惫,只当是宇文昊不肯答应,谁知她却道,“都已经办妥了,今晚收拾一下,明日一早你去告诉杨福,咱们后日一早,便启程离开。”
云谨连忙应了下来,夕鸢轻声道,“好了,这会儿夜也深了,回去睡罢。”
她转身要走,却听云谨颇为担忧,“王妃看着脸色不大好看,没有事吧?”
夕鸢回眸淡淡一笑,“我能有什么事儿?就算有事,也该是高兴的喜事,睡罢,明天后天,咱们还有的忙活呢。”
她走回房间之后,阖上房门,躺在榻上却久久不能入眠,心里乱的不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方才看宇文昊的模样,仿佛当真被自己伤到了似的。
只是离开王府,是她的必然选择,几乎也可以说是她唯一的选择。有时候人真的不能想得太多,若是为这个也顾虑,为那个也顾虑,那自己的想法和念头,又该怎么办呢?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夕鸢在心中默默念了这句话几遍,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养足了精神好去应对来日的事情。
以后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形,若没有精神应付,那要如何在这茫茫人世中,自力更生的活出精彩来呢?
次日一早,夕鸢便将染香叫来跟前,拉着她的手道:“有件事情我要同你说一下,明日一早,我便不会在这王府中了,你想一想,是要跟一起走,还是留在这儿?”
染香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笑道:“小姐这叫什么话啊,是王爷要带小姐出门去么?若是那样,奴婢自然要跟着小姐的,不然谁来伺候小姐呢。”
夕鸢见她仍旧笑的天真模样,不禁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是王爷要带我出门,染香,你仔细听好了。我所谓的不在王府,是要彻底的离开这儿了,往后我再不是端亲王府正妃。你若是跟着我,我会依旧待你如往日一般,你若是不愿跟着我走,我也绝不会怪你,更会想办法替你安排。”
染香仍是有些不大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小姐……不再是端亲王正妃?小姐是不是和王爷吵架了?”
“不是,我与王爷已经讲好了和离,休我的事,随后会由王爷去禀报太后与皇上,一应事宜也都不必我去操心。具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你也不必问,原因是什么都不要紧,如今情形便是这样。”夕鸢顿了一顿,又缓缓道,“我知道,这事儿对你而言或许也太过突然了些,你且好好想一想,今日之内答复了我便是。这事情也关系到你往后,千万别草率了,无论你要走要留,我都拿你当好妹妹看待,这一辈子都会祝福你的。”
染香听罢默不作声,轻轻咬了咬下唇,片刻后便跪在了夕鸢面前,“奴婢自五岁进王府,十年一直跟在小姐身边,这世上小姐就是奴婢最亲的人。奴婢虽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但是……但是奴婢绝不会离开小姐,小姐要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夕鸢心中涌出几分暖意,含笑将她扶了起来,握住她双手道:“好丫头,动不动就跪下做什么?你要跟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了,还能赶你走不成?瞧瞧,怎么眼圈儿都红了,快擦一擦。擦干之后,就回房去收拾一下东西,明日要启程,今日一定要将东西尽数打点好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