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绝海中津走远了,岳麟禹走到一棵树旁,那棵树上还插着自己的那把刀。刚想伸手拔刀,却见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抢先放在了刀柄上,正用力地拔那把刀。
阿雪刚一用力,忽觉前臂一阵疼痛,不禁“嘤”的一声轻呼了出来——原来之前遭受岳麟禹飞刀的那记撞击虽然没有受伤,但是毕竟是岳麟禹的全力施为,劲道不小,自然感到疼痛;后来又在对方的重重攻击之下,疼痛感也在加剧。不过既然作为忍者,打斗时当然忍了下来。此时刚一用力,便觉疼痛难当。
岳麟禹刚才知道自己被瞒了这么长时间,再加上男人天生的自尊,本来十分气闷,所以一直没有和阿雪说话,拔刀也是自顾自的。但是见阿雪如此,毕竟心中不忍,心知一定是刚才掷出的那一刀造成的,立即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我来吧。”
阿雪登时觉得心被揉了一下,赶忙缩手立在一旁。岳麟禹将刀插回鞘中回头看时见阿雪怯生生地站在原地,便走上前去。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便搔了搔头,讪讪地道:“手不要紧吧,刚才用了这么大的力,真是不好意思。”
阿雪见他不好意思的表情,既是好笑;但是听他出言关心,心中又是感动,立时便晕生双颊。她低下头,轻声道:“我只是你的一个侍女而已,少主你不用这么关心我的。”
岳麟禹还以为她这是拒绝,心想她还是怪自己出手太狠,急得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道:“是我做错了,当然应该道歉。你好几次都在帮我,而我非但没察觉,还弄伤你,真是太不应该了。”
说到最后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抓住阿雪的手,赶紧松手忙道:“真不好意思,又弄疼你了。”岳麟禹平时虽然机敏异常,可是临到这种时刻依旧还是一片空白。
阿雪知道他的心意,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心思也一阵迷乱。两人就这么尴尬地站了好一会儿。忽然一阵冷风吹来,阿雪身上所穿的那套衣服并不是很厚实,这阵冷风让他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岳麟禹见此情景正脱下自己的素襖帮他披上,就在此时南面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一群人的脚步声。他突然想起刚才绝海中津说过要让人来处理那三具尸体,心想不能让其他人看到阿雪这幅装扮。于是便对阿雪轻声道:“有人来了,我们找个地方吧。”
阿雪低低地嗯了一声,却并不接话。岳麟禹还以为他没听见,于是将手中的衣服裹在她身上,轻拍了她的后背一下,又叫了一声:“阿雪。”
此时阿雪似乎才从梦境中回过神来。匆忙应道:“什么事,少主?”说完这句话,才发现身上已经被裹上了一件衣服。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得岳麟禹说道:“我们去开山塔里吧,那里现在应该没人。别让僧人们发现了。”
随着“是”的一声,阿雪转身便朝开山塔跑去。其身形轻盈至极,速度极快,脚步又轻,纵跃几次,很快便来到开山塔的第四层。虽然离那些僧人不远,却并没有被他们发现。而这层正处于塔正中,所以底下的人和顶层的伊势盛纲都没有发现他们。而且塔除了早上有僧人来打扫之外,其他时间很少有人来访。
两人站定之后互相相视一笑,再看周围除了供奉梦窗疏石的师祖无学祖元的神龛,以及地上的两个蒲团之外,并没有其他物事。只不过由于每天都有僧人来打扫,所以此处甚是整洁,几乎是一尘不染。
两人出于敬意,先跪下来向无学祖元的神像拜了两拜。起身之时,岳麟禹突然嘻嘻一笑道:“刚才我们好像明国夫妻拜堂成亲一般。”
阿雪白了他一眼道:“身为少主,一点没有人主的样子。小心我把刚才的事禀告侧夫人去。看他不罚你。”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心下却是甚喜。
岳麟禹吓得吐了吐舌头。转移话题道:“把蒲团移到角落那边去吧,你看在佛光国师的面前坐着应该不太好吧。”
“哼,岂止是不太好,简直是亵渎。”阿雪一边开玩笑道,一边依言将两个蒲团移到东南角的角落。
两人面对面的坐下来之后,岳麟禹先道:“手怎么样了?还疼么?”
“还好没什么大事。”阿雪虽是如此说,但是刚才岳麟禹掷刀的力量太大,虽然没受什么外伤,但是总还会有一些淤伤。
岳麟禹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道:“回去之后找个医师看一下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岳麟禹想起刚才的打斗,便道:“阿雪,你刚才露的那手功夫太厉害了。那时我有几招厉害的杀招被你轻易破解了,当时你是不是有意谦让我的?”
阿雪抿嘴想了半天,笑道:“少主,你的功夫其实很强,只不过那些招数我都见过,而且研习了很长时间。如果当时是我第一次见到,一定早被你杀了。”
岳麟禹看着对面的那个姑娘,身上还穿着黑色的忍者服饰,将那张如同白雪一样秀美俏丽的脸庞映衬的如同画中那些仙女一般。然而刚才她抿嘴的那一幕,又让他想起当年的那个和他一起玩耍的那个女孩,一般的天真,可爱,但又不失飒爽之态。
于是他从怀中掏出那枚手里剑交给她,问出埋藏心中已经很久的问题:“阿雪,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阿雪看着那枚像雪花一样的手里剑,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还是想知道啊。”
阿雪的母亲是一位伊贺里的中忍,伊贺里所处的位置土地贫瘠,不适合耕种,所以在此定居的人便自发从事一些不从事耕种的生计,有特殊技能的武士然后受雇于各个大名就是其中之一。
而阿雪的母亲便是一直受雇于足利义满的忍者。每次她母亲出门的时候都会有一些特殊的装备:比如雪花形状的手里剑,美女面具以及蓝色的假发等等,有时在执行联络的任务会穿一身白色的衣服,所以不明就里的外人往往会管她母亲称为雪女——一个传说中虽然美艳异常,但也危险异常的妖怪。
雪女每次出门都会是几个月甚至是半年的时间,而她不在的日子里,伊贺里的上忍百地三太夫便会派人来照顾阿雪,有时候还会亲自照顾她。
既然作为忍者的后代,等待他的也必然是忍者的职业。因此到阿雪六岁的时候,雪女便开始传授一些忍者的功夫和忍术给阿雪。阿雪十分聪明,别人往往要苦学一两个月的技巧,她十几天便掌握了。而等到雪女出门的时候百地三太夫便会来教导她。
伊贺里作为日本最著名的忍者基地,其忍术和功夫也是冠绝全日本的,所以雪女和百地三太夫每次总有很多新鲜忍术和功夫教她。像变装,遁术以及各种忍者器械的使用在几年之内便已学全了。只不过有些忍术需要力量和不断的练习,所以雪女只能做一些小的器械让她练习。
在阿雪十岁的时候,她发现他已经半年多没见到母亲回来了。百地三太夫告诉她,他母亲去执行一个很艰巨的任务,可能要两三年之后才能回来。于是之后阿雪便一直跟随着百地三太夫学习和训练,而百地三太夫也是将伊贺里的所有本事倾囊相授,不到十五岁阿雪已经是伊贺里中各种能力最强的忍者之一了。
百地三太夫也十分喜欢这个小女孩,于是便收她作为养女,而后来百地三太夫指派的几项艰巨的任务阿雪也完成的很好,于是阿雪便顺理成章的被身为上忍的百地三太夫提拔为伊贺里的一个中忍。
作为中忍,阿雪便可以拥有自己的手下了。当然作为中忍原本已经可以不用再像下忍一般直接去第一线执行任务,只需要在后方指示下忍来具体执行行动。可是也就在此后不久,伊贺里便来了一个僧人,自称是足利义满的顾问僧绝海中津。
他带来了足利义满签押的亲笔手书以及执行任务的佣金。百地三太夫打开手书之后,信中的意思极其简单:指派阿雪潜伏至细川满元身边,并在必要时助其一臂之力;一应事宜可与绝海禅师商量;另交付三千贯为佣金,成事之后佣金另算。
佣金的多少一般都是视任务大小和繁简程度而定,不过此前足利义满指派的所有任务的佣金都不会超过一千贯,而这次一出手便是三千贯,而且信中还说事成之后佣金另算。任务既然已经传达,绝海中津只是向三太夫和阿雪简单介绍了一下细川满元的情况之后,便即告辞。
这么大的生意,百地三太夫自然不敢怠慢。很快有关细川满元的所有情报便收集了上来,阿雪发现,细川满元身边的侍从和仆役都是从细川頼元开始就在拥翠园中开始工作的,而贴身的几个更是细川满元当年离开日本之前便相伴其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