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伊势盛纲之前所说的确实深深地打动了他,得罪细川家和得罪整个日本的商人和一个还有转圜余地的细川家相较,其利害关系一目了然。当然为了放宽限制的命令不能由他一个人宣布,那天在伊势盛纲离开后不久,他便找到另外三大豪商商量放开禁制,所有造成的后果由他一人承担。
原本代运这件事对他们也是有利的,现在出了这件事,这三位都是浸润商场几十年的老商人,当然知道这事的后果。听他这么说,搞得另外三家十分感动,纷纷表示:如果账本真的造成严重后果,他们三家愿意一起承担。
既然搞定了三大豪商,权十郎现在最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将损失降到最小,因此与石灰运到京都之前权十郎正和几个随从赶往京都的细川满国的府邸去,他此时只能寄希望于细川满国能在最后挽救双方的关系。
权十郎快马加鞭很快便来到细川满国府中。当细川满国听完权十郎的叙述之后便跳了起来,此时的他忽然有种抓狂的感觉:近一个月前安富盛衡被迫隐居,而今又从权十郎口中得知吉屋偷偷地在做这种事,真的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细川满国训斥了权十郎几句之后,便将他暂时安排住下来之后。他一个人在堂上深呼吸了几口将胸中的闷气透了透,又闭上眼睛静静地思考。
现在安富盛衡隐居,这个他最大的智囊不在了。而香西资成只是一介武夫,在这种事上根本帮不上忙。过了一会儿他找了几个心腹的家臣过来,商量了老半天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反正就是一句话,只要账本到了拥翠园,所有的事情都会失控。为今之计只有将账本尽数毁掉才是最终解决之道。
细川满国点点头,可是现在说毁掉也是不切实际——账本现在在哪里他们也不知道。这时候一个家臣道:“现在从堺町进进出出这么多商队和人流,想从这方面入手肯定不行。否则这六天权十郎自己便能找到。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账本一定会到拥翠园。与其盯着路上的人,不如直接从拥翠园入手。”
细川满国听完,脸上浮出一股严寒之色,瞳孔微缩。沉声道:“知道了。其他人还有什么其他意见么?”
其他人想了一会儿除了提出了更具体的行动,并没有其他的主意。细川满国见也没有其他办法,便让他们退了下去。待众人退走,他独自走向后室,突然他转向暗处的道:“刚才他们说的你都听到了?”
话音刚落,暗处也传来一个声音道:“是的,主公。需要探查么?”
细川满国声色冷峻地道:“监视拥翠园的一举一动,如果发现有账本的下落,不需要再向我汇报,直接毁掉。我会再派两个人帮你的。”
“那和账本有关的人呢?”那声音又追问了一句。
“一切便宜行事,如有阻碍也一起干掉。”说完细川满国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向里屋走去。在里屋中他的夫人阿万正等着他回来。
岳麟禹自堺町离开之后便在茨木城住下。一来既然他是以细川家少主巡查的名义出京的,无缘无故地不能直接回京;二来此处也是监视堺町的一举一动的最佳地点。
三好家既然已经归顺了细川满元,他在茨木城也就没遇到什么大问题。三好氏父子会经常找他就一些摄津国中的日常事务向他征求意见。
其实岳麟禹原本也没有太多的处理政务的经验,因此虽说是征求意见,不过是三好义长传授处理政务的经验的说辞而已。岳麟禹当然也明白此中道理,所以只是一边默默地听着,一边表示点头同意罢了。
这天清晨,阿雪刚为岳麟禹洗漱完毕后不久,一个细川满元的侍从便送来一封书信。岳麟禹展开书信看了没几行便心中一沉。
原来信中写的是,香川赖景十几天前突发重病,虽然延请名医治疗,但收效甚微,这几天更是病势转沉,恐不久于人世。细川满元和岳夫人这封信的目的便是急招岳麟禹回京探望一下他的师父。
岳麟禹大惊,于是急招三好氏父子和伊势盛纲前来商议。三好义长看完信便道:“既然主公急招少主回去,我们也不好强留。少主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而旁边的伊势盛纲也说道:“吉屋的货物已经启程,刚才收到消息,货物已经走过了岛下郡,估计再过两天便可以到京都。”
“既然这样,那我们便明天启程回京。”说罢,转头向三好义长道,“请义长殿下安排一下吧。”
三好义长行礼,回答了声:“是。”便领着儿子出去了。
岳麟禹又转头对伊势盛纲道:“吉屋货物入京,您是否还需要安排接收事宜?”
“是,我这就去安排。”说完伊势盛纲一行礼也转身出去了。
岳麟禹见伊势盛纲出去了,便对过来收拾东西的阿雪慨叹道:“出门的时候见师傅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就病重了?”
阿雪很乖巧的安慰道:“少主您别伤心了,香川殿下本来便已有年纪了,这几年维护主公和您也算是竭尽心力了。这次可能是心力交瘁导致吧。不过能教出您这位出色的弟子我相信他也很欣慰了。”
岳麟禹三人是第三天回到拥翠园的。岳夫人一个多月没见到儿子自然欣喜不已,而细川满元和妙姬也很是开心。虽然之前岳麟禹写的书信中已经将堺町之行大致汇报了一下,可现在当面叙述下来,在场众人仍然觉得心惊。不过岳麟禹这一行非但能拿到吉屋的账本,而且还一举收服三好氏作为后援,更是间接帮助细川满元彻底驱逐安富盛衡势力,此行可谓斩获颇丰。
岳麟禹道:“吉屋的那支押送的队伍现在已经进入山城国地界,预计不一会儿便会抵达京都。不知道父亲拿到这些账本之后准备怎么处理。”
“当然要严查这些账本。我倒要看看这个权十郎这期间到底贪墨了多少细川家的关税。”细川满元恨恨地道。
“这样的话,我推荐伊势盛纲作为主管查账的人。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细川满元心想:伊势盛纲刚到细川家不久,如果要提拔他确实要一些功劳,否则众家臣不服。就让他先做点事积累功劳吧。于是道:“嗯,可以。至于查账的帮手就让他自己招募或者从细川家家臣中挑选忠心可靠,精明强干的人吧。至于地点么……”
他沉思了一会儿心想拥翠园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正堂的二楼,此处上不接天,下不着地,正是最隐秘的地方,便道:“那就在二楼我的卧室中进行吧。”说完转头对妙姬道:“你吩咐人把二楼收拾一下吧。”
“夫君,请等一下。”岳夫人插口道。
“怎么了?”细川满元怪道,“有什么不妥么?”
“满国此时应该知道账本失窃了,那么他一定知道这些账本的厉害。他现在的一双眼睛一定紧紧地盯着这里。账本运到这里势必会招致满国的窥伺和骚扰。不如送到其他安全的地方。”
细川满元知道岳夫人这么说其实更深层次上还是不想让其他人住进自己的卧室,让自己不方便,心中一阵感动。便接口道:“那你说去哪里比较好?”
“不如去绝海大师的相国寺吧,相国寺算是京都的大寺院,也有一些僧兵保护,安全应该可以保证。而且满国可能一时半会儿查不到相国寺,这样也可以有所保证。我想如果我和绝海大师通融一下的话,他应该也会乐意帮这个忙的。”
细川满元盘算了一下道:“确实可以一试,那就有劳您了。”
岳夫人微微颔首道:“为夫君尽力,本就应该。”
接着众人又闲聊了几句便提到了香川赖景。原来香川赖景病重多日,虽然延请医师为其诊治,却始终不见起色。此后其家人不但日夜陪在其左右,还召集僧人于家中做道场祈福。仍然无济于事。根据那医师的说法,其性命也就是三天之内了。
岳麟禹听完不觉黯然。不过岳夫人却道:“夫君,香川殿下一旦逝世,细川家主管军事的只剩下香西资成。这样的话,即使之前拿掉了安富盛衡,我们以后仍然无法占据优势。”
细川满元似乎是自言自语道:“这也是我所忧虑的,虽然能收服三好家,但是三好义长已经年老,恐怕没有足够的精力和威望主管军事,即使请他出山估计也难以抗衡香西资成。家中其他人威望和资历也都不如香西资成,更何况他们的立场也很难确定。”说着便转向岳夫人道:“秋容,你有什么看法?”
岳夫人摇了摇头,微笑道:“夫君说的很对,我也没有看法。”
细川满元本来寄希望于岳夫人能帮他出主意的,哪知道却得到这么个结果,不由地焦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