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照理说,未经同意处死他人家臣,该家臣的主公是可以找那人赔偿的呀。”
“三好义长不是已经赔偿给他了么?”
“已经赔偿了?不可能啊,如果已经赔偿了那三好义长还来找我干什么?”细川满元不解地问道。
岳夫人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微笑道:“赔了一条人命啊,三好义长不是自己说了么?”
“谁啊?”妙姬在旁边不解地问道,突然她想到一件事,惊呼道:“是三好长达么?”
第二天正好是细川家的旬会召开的时间。所有家臣都提前坐好,随后便是躬身迎接细川满元入场。等细川满元坐下之后,众家臣突然发觉今天家督大人的脸色阴沉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
还没等细川满元的侍从宣布开始,安富盛衡突然行礼大声号道:“主公,在下有要事禀告,摄津国守护代·三好义长无端杀害我的家臣。请大人一定要进行严厉惩处。”
原来在旬会之前安富盛衡便和细川满国通好气了,只要他一告状,细川满国便可以抢先以家督的名义下令处置,只要将生米煮成熟饭了,那么茨木城之变己方便能反败为胜。
细川满国佯装大惊失色地道:“三好义长杀害了你的家臣?盛衡,你可有实据没有?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属实的话,那这可和谋叛无异了。”
安富盛衡故作悲痛道:“最近家中资金紧张,在下的职分便是替主公负责调略各领国的年贡资金,于是我便派家臣去下属各国提前收取本年年贡。哪知三好义长非但不遵守号令,居然还杀害我的家臣。”
说到这里安富盛衡居然还挤出几滴眼泪地痛哭道:“昨天我的家臣在摄津国中找到一具无头尸体,经过家属辨认确实是那位家臣的尸体。所以请家督大人一定要严惩叛逆者三好义长。”
细川满国就如一唱一和一般,应道:“那你确定不是遇到什么盗匪,或者是仇家?盛衡师父,你这么指控一国守护代可要有证据啊。诬陷可是要反坐的。”
“满国大人,发现这位家臣尸体的时候,还是被绑缚的样子,这个……这个……可是斩刑的方式啊,您说盗匪和仇家杀人怎么可能是以这种方式处死的啊。大人……那个家臣的尸身就在门外。大人可以去看”
说到这里安富盛衡更是嚎啕大哭地继续道,“家督大人,如果此事不惩处,那以后细川家的事就没人敢管了。”
此话一说完,在场的家臣人人耸动,既然真有这件事,那怎么处置三好义长都不为过的。细川满国赶紧吩咐把尸身抬了进来。只见尸身果然呈绑缚的样子,有人上去一看见绳子勒痕处是黑色的,这是明显死前被绑缚的样子,如果是有人造假的话,绳子勒痕则呈褐色,其痕迹会比死前淡很多。这样看来此人果然是死前被砍掉头颅的。
如此一来举座皆惊,家臣们都纷纷请求细川满元严惩三好义长。但是他们居然没有发现细川满元从开始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众家臣。
等到家臣们的群情激奋已经差不多火候的时候,细川满国适时地说道:“三好义长谋叛事迹确凿,应当施以斩刑,其子三好长之同罪。资成殿下,你领家中一千士卒去讨伐三好氏。盛衡,发布领内讨伐令,号令所有细川氏领下共同讨伐三好氏。”
香西资成立即走上前来行礼道:“是,殿下。”
而一边的安富盛衡则很合时宜地躬身道:“多谢家督大人替我主持公道。”
可正当香西资成转身刚想出门时,就听到身后有人冷冷地喝道:“香西殿下,你这是去哪里啊?”
“奉家督令,去讨伐三好氏。”香西资成转身大声应道。
“哦,奉家督令?我刚才说过话么?”细川满元的语气转而变为严厉道。
自从细川满元当上家督开始,在座的谁都没有听过他用如此语气说过话,不禁都凛然不作声。
香西资成这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变得十分尴尬,过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话道:“刚才是满国殿下说的要……”
细川满元猛地一拍身边的小几打断了他的话,厉声喝道:“细川满国是什么时候成了细川家的家督了?”
在座的众人谁也没防备他这一拍,登时吓得赶紧躬身行礼。而香西资成也被刚才这一幕吓得坐了下来,举目看向细川满国。
细川满国也没想到今天哥哥居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同样摸不着头脑。但是刚才的那道命令毕竟是自己下的,此时也不得不强自出头道:“主公,刚才安富盛衡不是……”
“闭嘴!”细川满元朝他大声喝道。细川满国一愣,想说的话被他这一喝给吓了回去。
此时细川满元转头看向安富盛衡,冷冷地道:“盛衡,你知道你这个家臣的头颅去哪里了么?”
“一定被他给毁了。他这是杀人灭口。”安富盛衡仍然强辩道。
“好!”细川满元沉声道,啪啪拍了两掌之后,就见一个侍从捧着一只木盒进来放到安富盛衡面前,接着道:“盛衡,你当着众家臣的面,看看这个木盒之中是什么?”
安富盛衡听到这句话脑袋便嗡的一下,细川满元此话明显不善,就像之前将细川满国赶出拥翠园那时候一般。那次发难其实在一定程度上让己方被动不已,而此次这种语气又再现,怎么能让他不感到害怕。
不过他毕竟还是经历过风浪的,仍然从容地打开了木盒。一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头,正是自己那个家臣的人头。他凝视着那颗人头,呆愣了一会儿便计议已定:事已至此无论如何都要挣扎一下。
突然他躬身行礼道:“多谢家督大人为我找到家臣的首级。一定是三好义长拿他的首级向主公诬告我什么了?请主公千万不要相信他。”
“哦,诬告?”细川满元依旧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让盛衡殿下蒙冤受辱,那盛衡你该不会介意对质吧?”
“对质?”安富盛衡心中又是一凉:家臣去摄津国到底干什么他当然清楚,如果现场只有自己的话,依靠自己的口才和机智说不定能够扳回一局、要是细川满元再对具体情形不清楚的话,还能扭转整个态势,以此反制对方。
哪知细川满元要求对质,他咬了咬牙,暗自心想:事已至此已经回不了头了,如果对方只是三好义长手下的一个武夫,也还有一线生机。于是大声应道:“我愿意对质。”
很快就从门外走进一人,此人正是松永久清。自我介绍之后两人便开始对质了。安富盛衡刚看到松永久清的时候便以为他确实是一个头脑简单的武夫,哪知才没过多久安富盛衡的脸上便冷汗涔涔地滴了下来。
原来松永久清虽然看似粗鲁,但是头脑却是十分的清楚,再加上言辞犀利,句句如刀,前因后果说来居然没有任何破绽。要说三好长达叛乱虽是事实,三好长达自己也曾经交代过事实经过。
可如此复杂的事情要在当堂剖析分明本就不容易,再加上安富盛衡还能借对质之名浑水摸鱼一番就更能让其他人产生怀疑。细川满元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三好义长会派此人作为使者来见自己。原来早有预见会有对质一事。
松永久清说到最后拿出几个小布袋,每个布袋上多多少少都有些血迹,只不过时日已长,布袋上的血迹已经变黑。他将其中一个布袋双手交给细川满元道:“这些都是我们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在几个叛军的尸体上找到的,请过目。”
细川满元打开口袋倒出来几枚橄榄。这些橄榄有的也已经沾上了血渍。
橄榄?众家臣们心中都不禁咯噔一下。如果说到橄榄首先想到的就是赞岐国的小豆岛。那里是盛产橄榄的地方。之前拥翠园中便有赞岐国贡上来的橄榄。
虽说细川家也是赞岐国的守护,但是实际上赞岐国的守护代正是安富氏,而安富氏的家督正是眼前这位安富盛衡。
其实在安富盛衡看到这些橄榄的时候便已经感到大事不妙了,当初他派那个家臣时还暗中从赞岐国抽调了一百名士卒暗中跟着他帮他处理岳麟禹,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曾经告诫那个家臣千万别露出是安富氏的任何痕迹,而且亲自安排穿着的服饰和说话的口音等等,就是避免到时被人认出来。
哪知百密一疏其中的有些人居然偷偷地带了橄榄。事已至此参与叛乱这条罪名算是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了。
就在安富盛衡准备认罪的时候,旁边的细川满国突然道:“主公,这些东西极有可能是三好义长栽赃的。橄榄虽然是小豆岛的特产,但是他三好义长要得到橄榄恐怕也不是一件难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