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岳麟禹听闻此语也不觉踌躇起来,转念一想又继续问道:“你家在哪里?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我已经没有家了。”说着,那女孩低下头抽泣起来。
岳麟禹再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虽说他也是十分聪明,但是此时他只有不断地安慰那名女孩而已。
那女孩又抽泣一会儿道:“这位大人,想来你也是一名有身份的武士,如果你不嫌弃我粗手笨脚的话,就收我做一名侍女,侍奉你起居吧。”
岳麟禹没想到这个女孩这么直接,自己并不知道她底细,贸然接纳到园中,父母一定不会同意的。但是要回绝的话,一想起她的身世又觉得不忍。咬了咬牙道:“我的侍女一向由我父母决定,我也没法决定。不如你跟我回去,收不收你由他们决定吧。”
那女孩欣喜若狂,立即俯身拜倒:“多谢这位大人厚恩。”
岳麟禹摇手道:“先别谢我,收不收你还是要看你自己。到时候被我父母赶出去我也没办法。”
岳麟禹安抚住这位女孩之后,终于有时间收拾自己了。那个女孩很乖巧地跑过去从地上捡起岳麟禹的那柄打刀以及插在那名叫小六背部的肋差。
看着她很费力地从尸体上拔出肋差,岳麟禹不觉好笑。看着她将刀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之后捧到自己面前,不觉抱歉道:“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不行,我既然是大人的侍女,就应该做这些事。”那女孩倔强地说道。那张漂亮的脸上扫过一丝傲然之气,显然已经理所当然地将侍女这个身份又确认了一遍。
岳麟禹叹了一口气道:“现在你还不是我侍女,只是和我一起回家而已。”
“不,只是等你父母不同意之后才不是你的侍女。”
饶是岳麟禹能言善辩,居然也驳不倒这女孩的一顿抢白,只能摇摇头随着她的意思。猛然间他又想起那个死得蹊跷的匪徒,赶紧走过去查看那具尸体。只见那具尸体后脑处插着一枚手里剑,而且整枚手里剑已经没入一多半在肉里。
想来发射手里剑的那个人手劲之大,若不是他特意去查看也未必会发现这个异状。岳麟禹心下怪异,难道周围还有一个忍者?于是问那个女孩道:“刚才看到谁射的这枚手里剑?”
那女孩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没有啊,刚才那个落武者狩过来的时候我的腿都软了,就只注意他的刀了,那会留意其他事情。”
岳麟禹一想也是如此,便不再追问,心中狐疑:“这么狠辣的手法,一定是下忍中的高手,说不定还是一名中忍。不过看这举动此人与我就算不是同道,至少不是敌人。”
看看周围再也没有需要检查的物事,于是牵过白蹄乌往回走。现在多了一个同伴,他也不好继续骑着马,让那个女孩在路上跟着,于是肩并肩地和那女孩一起走回去。
路上和那女孩攀谈起来,慢慢才又了解那名女孩的一些情况。那个女孩说自己因为是冬天下雪的时候生的,所以叫阿雪。父亲本来是在南北朝对立时候是南朝方的一个下级武士,后来父亲在自己出生不久便战死,母亲也在不久前病死了。后来当地的豪族看自己美貌要强行霸占自己,自己只能逃出来流落四方。
今天正好在路上遇到这些落武者狩,想不到他们也想霸占自己,其中以那个中途撤出来追自己的匪徒为甚。自己没办法只能想办法逃走,哪知他们紧追不舍,竟然一路追了下来。这才遇到岳麟禹。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走回到拥翠园。门口早有仆人过来牵马,并且说道:岳夫人恐怕他在路上遇到危险,早已经派人四处找寻他,现在正在屋中等着他,吩咐道如果找到的话,立即让岳麟禹去见她。
岳麟禹知道自己在外面这么久母亲肯定担心,于是也不再回房换了衣服,拉着阿雪便一溜跑向母亲的房间。阿雪被他一拉手顿时脸上飞红,但是知道这是去拜见他母亲,也只能任由他这么拉着往里跑。
岳夫人此时正坐在房中,见到儿子回来,顿时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过立即便发现了异样,儿子的衣服上又满是血污,心知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于是赶忙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
岳麟禹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路上遇到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岳夫人听完之后,又查看了儿子的周身,发现除了满身血污以及打斗中被划破的衣服,确实没有受伤,又放心下来。转而皱眉道:“你说把那名女孩也带来了?”
“是啊,他正在门外,他说要到拥翠园当一名侍女。”
“要来拥翠园当侍女?那你答应他了?”岳夫人皱眉道。
“这怎么会,我跟他说要得到父亲和母亲的同意才能收留她,所以我只是将她带来,至于是否收留还是要看父母定夺啊。”
岳夫人点点头道:“那你把她带进来吧,我有些事情要问她。”
那阿雪十分恭敬地来到岳夫人面前,虽然只是一名民女却仍然朝岳夫人行了一礼,这礼仪虽然不甚标准却足以显示那女孩对岳夫人的尊敬。
岳夫人看着面前的阿雪,见此人穿着只是寻常百姓穿的衣服,而且十分破旧和肮脏不堪。虽然脸上满是泥泞,可长得确实标致异常,是一个十足的美女。又皱了皱眉,便详详细细地问起阿雪的身世,阿雪一一说明。
岳麟禹看着母亲除了皱眉之外脸色也没见太多变化,而随着盘问下来,母亲的脸已经平和下来。但是忽然之间却见到母亲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寒光。惊疑之下便插口问道:“母亲,你看将阿雪留下来当侍女的这件事,您是否同意?”
而此时岳夫人似乎也问完了,顿了顿道:“持元,细川家的仆人和侍女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尤其之前一系列事情之后,这种筛选更为严格。这个女孩虽然据她说也是武士之女,但是毕竟空口无凭。我们不能收留她。”
岳夫人刚说完,岳麟禹和阿雪都是一呆。还没等岳麟禹开口,阿雪便道:“我现在无家可归,恳请夫人收留我,就算是做最苦最累的活。我也可以的。”
岳夫人厉声道:“无需多言,细川家现在并不缺仆人杂役,所以不会收留于你。不过既然你无家可归,我就赠你十贯钱,你另找其他生计去吧。”一下子出手便给了十贯钱却也不能说岳夫人冷酷无情。
岳麟禹从来没见过母亲如此决绝地回绝他的请求,不觉诧异。心想母亲之前就算不答应自己的要求,也多半会提一些其他条件作为交换。于是抱着试试的态度,他插口道:“母亲,你收留她吧,我答应你以后不乱跑了。”
“不行,这件事情绝不容商量。”岳夫人竟然以不容辩驳的语气回绝他任何恳求。随即吩咐道:“来人,送阿雪姑娘二十贯钱后送她出门。”岳夫人即使将路费增加到二十贯却依然不肯收留阿雪。
“夫人,求求你收留我吧。”阿雪俯身哀求道。
岳麟禹还想再劝说几句,哪知岳夫人转而对他道:“我严令你不准单独跑出京都,你今天又违反了。罚你十天内不准出门。带少主回房。”说罢别转脸朝里不再言语。
岳麟禹被带回自己的房间,而阿雪则被仆人们推出了门外,随即乓地一声,两扇大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岳麟禹看着那大门缓缓地关上,而阿雪则仍然眼巴巴地站在门外望着自己心中一阵不忍,可要他违抗母亲的意思却也是他做不到的。
到晚上细川满元从外面办事回来,刚一进门便一头钻到岳夫人的房里。说到自己刚才回来在门外见到一个女孩子跪着。询问之下才知道今天的事情,特意过来问岳夫人为什么拒绝收留她。
岳夫人轻描淡写地道:”这女孩来历不明,身份可疑。而且今日持元所遇到的种种事情十分蹊跷。现在夫君正是在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时候,绝对不容任何差错。所以绝对不能收留她。“
细川满元知道岳夫人的见识高明,而且一旦决定的事情不太会更改。再加上对方也只是一个女孩子,既然岳夫人已经给了她路费,就随他去吧。于是他便也没有再管这件事,回妙姬的屋睡觉了。
哪知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一名仆人禀告道:那名女孩仍然跪在门外不走,过来请示岳夫人如何处理。岳夫人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只是吩咐道:“随她去,不用管她。”
谁也没想到这么一连三天,阿雪依旧跪在门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可能是三天不吃不喝的缘故,原本肮脏的女孩子已经消瘦和虚弱到只能半跪半趴在地上。但是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要不是拥翠园自从细川满国离开之后便少有人上门拜见,否则这个情景早就传遍整个京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