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川满元听到父亲的那些话再也止不住眼中的泪水,呜咽起来。
京极高诠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不用再悲伤,过了一会儿京极高诠看细川满元已经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后道:“侍所还有一些事要安排,我要先走了。”说着吩咐侍者准备。转头又向妙姬招了招手,将她拉到一边嘱咐了几句。
细川满元心知京极高诠事务繁多,也不挽留,等他嘱咐完妙姬后便和妙姬送他离开,送京极高诠离开之后整个大堂又恢复了往常冷清。
这次元服之礼虽然简短,但是其规格却是不低。大御所足利义满莅临典礼,而且和岳麟禹结成乌帽子亲。虽然在一边的岳夫人没有插上话,但是她在一边将整个典礼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足利义满的这个举动不只是支持自己儿子,更是成为细川满元最有力的背书。
她知道今天足利义满的所作所为很快将成为全日本每一个大名不得不提到的事情,而近在身边的细川满国也一定会做出反应。
正如岳夫人所想到的,细川满国很快就得知元服之礼上发生的事情。听完家臣的汇报之后心中便是五味杂陈。而更令他胸中郁闷的是,在元服之礼之后的几天里,原本都声称自己不能出席元服礼的那些家臣们陆陆续续地亲自去细川满元那里道歉,并且送上贺礼。
他想不到自己向细川满元的示威,最后居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让他这位大哥大大地出了回风头。虽说自己并没有直接出面,细川满元不至于会立刻对自己发难,但是从此次对决的结果来看确实已经大败亏输了,于是细川满元急忙召集他的两位师傅过来。
过了不久安富盛衡和香西资成也分别赶到,他们也知道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紧张得连衣服也不敢整理赶紧赶了过来。原本这在当时是十分无礼的行为,好在三人本就师徒关系,再加上事情出乎三人所料,所以细川满国也并没有追究。
细川满国看着面前两个衣冠不整的师傅,忧惧道:“两位师傅,我是不是不应该和哥哥争这个家督之位啊,现在大御所大人已经和细川持元结成了乌帽子亲,他已经很明确地成为了哥哥最坚定的后盾,我们是不是已经没有希望了?”
安富盛衡急忙道:“少主,您千万不能这么想,如果大御所真的至始至终都支持细川满元,那么我们早就已经是其眼中钉了。按照大御所的既往对待土岐和山名两家来看,这次绝对不会对我们善罢甘休的。我认为之所以大御所没有对我们大加挞伐就是因为投鼠忌器,一旦他对我们下达讨伐令势必会重创细川家。大御所之所以还能够统领天下就是因为有三管领家作为其后盾,难道他会自断臂膀么?”
安富盛衡说到这里向前移动了一点恳切道:“一旦大御所让细川家实力受损,也势必会削弱幕府的实力,少主请想,断了一条臂膀的幕府,那他的天下也会岌岌可危的。所以我认为只要我们不把我们和细川满元的内斗变成尽人皆知的幕府笑柄,就不用怕他会下达对我们的讨伐令。”
“可是大御所现在成为细川满元的后盾的话,我们几乎没有胜算啊。我们做了这么多并不是为了打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啊。”细川满国一脸的忧虑。
在他看来自己确实能够和细川满元决一雌雄的实力和希望,但是绝不敢和足利义满一较高下。在他眼中这位大御所简直就是暴乱之神素戋呜尊。
安富盛衡又向前移动了几步,直接来到细川满国面前。他觉得这样才能够更好地说服这位他心目中未来的家督大人:“少主,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细川满元将您赶出拥翠园其实就已经和你决裂了,之前刺杀细川持元的账他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他一定会算到您的头上的。你就算现在认输也已经无法挽回任何东西了,你现在只能死扛到底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说着他又攀住细川满国的肩膀略带哭腔地说道:“虽然现在我们处于劣势,但是家臣们大部分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我们并非彻底没有胜算。再说我们还有吉屋权十郎这样的堺町豪商,也有大内义弘这样的和将军家实力不分上下的中国大名。还有那些也未必都站在将军一边的大名。关东的镰仓公方也一直有不臣之心。所以计算下来我们并不是孤军奋战啊。”安富盛衡说到这里又朝香西资成使了一个眼色。
自从两百年前的源平合战开始,关东的镰仓便是源氏武士们的根据地。之前的幕府也将中心建立在镰仓,而关东也变成天下武士的中心。
原本足利氏建立的幕府也想将中心建立在关东,不过室町幕府第一代将军足利尊氏,也就是足利义满的爷爷刚刚稳定住局面之后天皇便和一些保皇党勾结在一起准备讨伐足利尊氏。虽然经过多次战役之后足利尊氏虽然击败了天皇,迫使他逃离京都在南方建立南朝,但足利尊氏也知道如果再退往镰仓这京都的局势将无法控制。
于是不得已足利尊氏便将幕府的中心建立在京都,一来可以控制住现在他所拥立的天皇,二来可以防止南朝的反攻倒算,哪知道这样的权宜之计居然持续了五十多年。
虽然将幕府迁往京都,但是关东的地位却没有改变,足利尊氏无奈之下便让自己的儿子派往镰仓,作为幕府的关东管领,想让这关东管领作为幕府的一只手掌控关东。
不过关东这块地方毕竟离京都太远,虽然足利尊氏委派自己的儿子掌管关东,可是一代之后这位执掌关东的将军亲族便出现不听幕府号令的情况。
到了足利义满当上幕府将军的时候,这关东管领居然也像足利义满一样称自己为“公方”,隐隐然这关东已经是幕府的化外之地,甚至敢于和京都的幕府分庭抗礼,找幕府的别扭。
也许是足利义满考虑到现在无法立即彻底击败镰仓公方还是有一些同胞之谊,亦或是别的什么,足利义满虽然知道镰仓公方有不臣之心却始终没有对其有过实质性的措施,依然只能维持现状。
香西资成立马会意,也忙道:“少主,安富殿下说的极是,打仗本来就没有必胜必败之说。这家中政务上的争锋就更是胜负难知了。当年大御所成为将军之时也是危机重重,不也是依靠家臣以及支持他的那些家臣才力挽狂澜。我听頼元公一直在说,大御所每次做出重大决策的时候自己心里都忐忑异常,生怕一场合战失败,足利家就会遭受灭顶之灾。所以少主,只要不到最后千万不要放弃啊。”
安富盛衡和香西资成看着细川满国不断地开合手中捏着的扇子,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而嘴唇则不断地开合,不知道是因为在咕哝着什么还是在颤抖。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却见他又闭起了眼睛。
两人知道自己的这位少主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安富盛衡生怕这位少主还有所动摇,便又紧逼了一句道:“难道少主您就不怕细川满元把细川家带到万劫不复的地步么?难道您就希望赖之公,頼元公拼命建立的细川家就毁在那个失踪了十几年的人手中么?”香西资成听安富盛衡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时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正自他惊疑之间却见已经沉默很久的细川满国又突然睁开了眼睛,并将手中的扇子猛地一合后又用力将其折断。“好,那就放手一搏吧,我就不相信细川满元得到了足利义满的帮助就稳操胜券了。”
说完将折断的扇子重重地拍在了地上。紧接着便朝面前的两位家臣道:“那两位师傅还有什么办法扳回这一局?”
安富盛衡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觉心下大喜,沉思了一会儿后道:“为今之计,我们应该先暂时缓解和细川满元的矛盾,现在所有家中所有大事小情都是由我们一手包办,这样虽然能够独揽大权,但是细川满元只要不犯错,他永远都会是一个太平家督。而我们有功则未必能再进一步,有过则对少主您的声望有损。不如让渡一部分权力给他。”
“那岂不是把我们手中的权力交给他了?一旦他做出什么对细川家有功的事情,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香西资成提醒道。虽然他佩服于安富盛衡的才智,但是这一点他却根本无法认同。
安富盛衡冷冷一笑道:“那当然我们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他来处理,我们只需要把一些我们都处理不好,非常棘手的事情交给他就可以了。这样我们只要在一边坏事即可,一旦一件大事他处理不好,甚至让事情变得更糟,那我们就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再次将细川家的权柄抓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