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仪式当然是由绝海中津主持,很快身着成人服饰的岳麟禹由家僮引领下缓缓走进大堂,按照元服之礼的最重要的步骤就是要为元服对象戴上象征成人的黑色的直立漆纱冠,俗称乌帽子。而为他戴上帽子的那个人需要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
加冠是元服礼中最为重要的环节,所以在此之前岳麟禹虽然身上穿的已是成人服饰,但是头上却是披散着头发。原本这位加冠的长辈应该就是细川满元本人或者是家中的某位重要家臣。而这位这位长辈便和这元服之人有了如同父子一般的关系,这就是所谓的“乌帽子亲”。
就在绝海中津宣布仪程到了加冠的时候,细川满元刚要起身,突然感到衣服被人拉了一下。
细川满元回头一看,原来是夫人妙姬将他拉住,随即朝他递了一个眼神过来,示意他朝主座上看去。只见主坐上的足利义满站起身来,顺手接过童仆递过来的梳子和绳子,仔细地为岳麟禹梳头束发。
岳麟禹当年只在细川满元的婚典上见到足利义满一眼,除此之外这位从来都是听到上上下下的人都谈之色变的大御所。而今天非但他出席了自己的元服之礼,居然亲自为自己束发,不由得岳麟禹紧张异常。
好在自己修习时日已长,虽然脸上微有变色,但是身体却毫不摇动,仍然正襟危坐,丝毫不乱。
而足利义满,束完发之后,果然又接过一顶象征着成年的漆纱冠,戴在岳麟禹的头上,并为其系上带子。做完这一切足利义满朗声道:“从今日开始你就成年了,我就代表义持将军赐你持这个字,以后你就叫持元。”
细川满元一听大喜,这样一来这位细川持元受赐现任将军的下字,意味着将军依然照顾着细川家,同时也表示岳麟禹也将会是细川家名正言顺的家督继承人。而最让细川满元喜出望外的是,由足利义满本人为岳麟禹戴上漆纱冠。这在元服之礼上那个将那顶漆纱冠带在元服之人的头上也就意味着这个人也在一定程度上在以后将会担任元服之人父亲的角色。这也在向世人宣告足利义满本人将会不遗余力地维护岳麟禹的安全。
足利义满继续道:“当年你曾祖父赖之公也曾经亲手为我带上这顶乌帽子。想不到今天却是我帮你戴上这顶帽子。不过细川氏本就是足利氏的分家,两家必须相互扶持才能让天下和平,希望你和你父亲一定要记得这句话。”
说完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齐声拜倒道:“在下铭记在心,大御所大人。”
原来将军家的足利氏以及细川氏都是源出几百年前清和天皇的皇子,后来被天皇降为臣格,赐姓为源。又过了几代其中一支以足利为苗字成为源氏的一个分支,后来又过了几代,足利氏中的一个分支又成为分家并以细川为苗字。
因此,虽然苗字不同,但是都系出同一始祖。当年足利义满刚刚成为将军之时,正是幕府处于战乱频仍的时期,足利义满虽然贵为将军,但是也是朝不保夕,而足利义满口中的赖之公虽然名为细川頼元的父亲,其实则是其同父异母的哥哥。
细川赖之不但为稳定幕府做出了巨大贡献,而且还和足利义满有乌帽子亲。虽然日后足利义满掌控政局越来越得心应手,手段也越来越毒辣和老道,将所有大名都视为股掌中的棋子,但是对于细川家总是抱有一丝愧疚。
足利义满作今日这番话九成九有着强烈的政治目的,但是真的说到动情之处也禁不住眼眶湿润了起来。
典礼仪程刚完,足利义满便起身离开。而那些将军家的直奉众、幕臣以及绝海中津也都随着足利义满一起离开,细川满元父子和京极高诠也毕恭毕敬地送足利义满一行离开。
可当他刚想回去之后忽然一名足利义满的仆从抬着一个箱子来到细川满元面前道:“细川殿下,这是大御所送给持元殿下的一些礼物,请您收下。”
既然是足利义满送的礼细川满元可不敢不收下,行礼道完谢之后细川满元命人将箱子抬到大堂中打开看时却都已经傻眼了。
原来这箱子中安放的是一柄刀,这刀放在一座精美的刀架之上。这套刀组的刀鞘和刀柄都是乌木制成,而且乌木黝黑在烛光的映衬之下居然透出反光,乍看之下还以为是白色的刀鞘和刀柄。
而整个刀身都透出令人彻骨的寒意,就像寒冬腊月全身赤裸着浸在雪堆之中一般,在场众人见到这刀刃都是一懔。就在临近刀柄的那端刻着两个字“安纲”。
细川满元看到这两个字大惊,忙道:“岳父大人,难道这是当年安纲铸的刀么?”
原来安纲是当年著名的刀工家族,许多当世名刀都是这个家族所铸。他们的刀非但锋利异常,耐用,而且每把刀都是造型优美,完全就是一件艺术品。
而站在一旁的京极高诠却是张大着嘴呆立了半晌才道:“满元,这……这……可是将军家所收藏的名刀童子切啊。”
细川满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曾经听父亲说起过这柄童子切的来历:这童子切的全称“童子切安纲”,乃是当年源氏祖上一位叫源赖光武士的佩刀。当年源赖光用这把刀斩杀了丹波国大江山的食人妖怪酒吞童子。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酒吞童子退治”。于是这柄太刀“童子切”的名字就由此而得。
后来辗转之下这柄刀被足利氏所得,也成为将军家世代相传最重要的名刀。
当细川满元知道这是童子切的时候也是震惊莫名,就连妙姬和岳夫人也是吓了一跳。足利义满下赐这么名贵的宝刀,可他却不敢接受。
可细川满元刚想命人重新封好将其退回却被京极高诠给拦住了道:“满元,大御所赐下的东西可没人敢退回。不管这是什么你可一定要接受下来。”
不过虽然不能退回可细川满元却也不敢真的让岳麟禹佩戴在身上四处招摇,无奈之下他只能命人将其抬到正堂给供奉起来。礼物虽然收下来了,可细川满元的心中却打起鼓来:这大御所赐了这么贵重的宝刀不知道意欲何为。
岳夫人这时候走近他身边看着这刀淡淡地轻声说道:“大御所想让你们父子就像这童子切一般替他退治他心中的酒吞童子。”
细川满元下意识的追问道:“谁会是那酒吞童子?”
岳夫人微微一笑依旧用那淡淡的语气说道:“夫君先别想那么久远的事情,将家中的困局解除才是夫君当务之急。”
京极高诠此时也正从刚才的惊讶中恢复过来,拍了拍脑袋笑道:“我差点忘了,我也带了一件礼物给持元。”
一会儿便有一个侍从牵过来一匹骏马,却见这匹马全身乌黑而四只马蹄却是白色的。这匹马身材健壮嘶声响亮,与岳麟禹平常所见的那些普通的马匹有着明显的分别。而且那匹马虽然被那侍从牵在手上,却显得十分不满,不断地在嘶鸣和挣扎。
那京极高诠十分得意地说道:“这匹马可是我刚刚得到的西域马匹。”说着哈哈大笑起来。照京极高诠的说法,这匹马原产地是西域,后来经过蒙古经由朝鲜被卖入日本。
京极高诠依旧大笑道:“看来这西域马确实和日本的马匹不一样,雄壮不少啊。”
细川满元听完岳父讲解完之后急忙道:“这匹马既然得到如此不易,想必是岳父所珍爱。怎么能送给犬子呢?”
京极高诠大笑道:“既然大御所将童子切都赐给持元了,这匹马我还有什么不舍得的?当然这匹马和那童子切不能相比,这细川家也是三管领家,细川家的嗣主怎么也要有一匹骏马相配。”
细川满元又是逊谢了好一番。京极高诠随即又道:“之前持元被忍者袭击过,上次妙姬跟我说起此事之后,我就已经吩咐侍所的官员以后要密切保护拥翠园了。你放心,京都的治安我有信心。你和妙姬自己也要小心啊。”
细川满元听闻此话,又是感激莫名。满拟要说什么报答之意。但是想到现在自己的处境也不知道能报答什么,只能道:“岳父大人如此帮助我,让我不知道如何回报。请再受小婿一拜。”说着便要拜倒。
京极高诠扶起他道:“当年你父亲頼元公说起向我提亲的时候就说过,你虽然很久之前就离家,长时间杳无音信,但是从小就是一个好孩子,回来后的这几年虽然有些生疏,但是既认真也很守规矩,做事也十分勤勤恳恳,以后一定能够维持细川家不倒。只不过自己现在身体已经渐渐支离,恐怕帮助不了他了。希望我以后能照看你。”说到后来他也不禁动情起来,但语调温和平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