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237，隐忧（下）

“纪纲是必死无疑的了，只不过麟禹哥哥你现在还有路可退，不过要好好想个法子全身而退才好。”林菁霜轻轻地转着面前的茶杯缓缓地道。

“需要我去向皇上禀明我的想法么？”

林菁霜摇了摇头道：“你现在怎么说明？说皇上不应该滥杀无辜，还是纪纲杀戮太盛恐有损皇上贤德？你现在说什么对于皇上来说就是攻击自己的政策。说不定纪纲还没倒台你却已经步父亲的后尘了。”

岳麟禹踌躇道：“那要不让你姚师兄或者杨学士他们帮我说情么？”

林菁霜依旧摇摇头道：“都不行，他们要是忽然莫名其妙地替你说情恐怕非但帮不了你，说不定还会给皇上认为我们结党营私的感觉。这样连他们也会被牵连其中。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岳麟禹又想了一会儿，可是他打仗是个好手，对于这种朝堂政治却实在是捉摸不透。与其胡思乱想还不如等着面前这个小女孩有什么好对策呢。于是佯装叹了一口气又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道：“那看起来我是死定了。”说是这么说，可是看这表情非但没有悲戚之色，反而还带着一丝笑意。

林菁霜见他如此却是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却听岳麟禹继续道：“要是我被纪纲牵连了，那我们就一起出逃吧。如果我实在逃不掉的话，你就和雪儿去他乡避一避吧，或者投靠绫姐姐他们应当能保一生平安。如果我被皇上挫骨扬灰也就罢了，到时候你有空就去看看父亲和母亲。如果皇上能留我一具全尸你就将我葬在父母旁边吧。如果以后风头过了你们就在我们墓边住着，这样我也好看顾你们……”

林菁霜一开始听还有些感动，不过越听到后来越觉得岳麟禹的不正经，这分明是在拿自己寻开心么？为了避免对方再胡言乱语下去，她赶紧阻止道：“好啦好啦，我又没有说不帮你，只不过我现在也没想好该怎么办。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你也死不了，容我再想想办法。”

岳麟禹哈哈一笑，立马便蹦到林菁霜面前喜道：“我就知道我的霜儿对我最好了。”说着便抱起他转了几圈。岳麟禹的内功极强，虽然只是简单地转圈也不自觉地用上了内功，林菁霜被他抱着转圈时隐隐然似有升腾之意。吓得她花容失色，只能闭着眼睛紧紧地抱住岳麟禹。

等岳麟禹停下来之后林菁霜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哪知迎接自己的却是岳麟禹似笑非笑的表情。林菁霜用粉拳轻轻地锤了他一下嗔道：“你干什么呀，吓死我了。你和雪姐姐是我的至亲之人，我怎么会不帮你们呢。非要用这种话来吓我。”

岳麟禹并不回答，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林菁霜被看得不好意思，红着脸挣扎着起来道：“我去找雪姐姐还有一些事。”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这天过后，一切就又回归到以前一样。岳麟禹依旧还是每天按时去锦衣卫点卯和退班，而林菁霜也似乎没有接下来的行动。这几天大部分时候仍然是窝在书房中和阿雪，夏绫妍一起。不过有时候也会带着阿雪坐马车去皇宫附近的一间寺庙。她的师兄姚广孝上完朝之后便换上淄衣来到这间寺庙之中过着他之前僧人的生活。

不过林菁霜去找他这位师兄通常来说也只是找他谈天说地，较量学问而已。虽说姚广孝的学问比林菁霜要高，不过两人同样都是拜子阳子道士为师，所学自也不会有很大区别，所以相谈总能很投机。有时谈得累了姚广孝也会拿出棋枰和林菁霜手谈几局，而这个时候阿雪便会在林菁霜身后，忽而出言指点，忽而开口询问。

姚广孝和林菁霜很快便发现这阿雪的棋力也是不低，有时指点林菁霜时总能走出妙招，所以大部分时候总是姚广孝落败。姚广孝毕竟是佛门中人，于输赢本就看得很淡，有时候连输几局之后他便会哈哈笑道：“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师妹有这位小友相助贫僧实在不敌啊。”

这天林菁霜和阿雪从寺中出来，并没有直接打道回府，而是吩咐车夫让他转出凤台门到城郊游玩。

阿雪问道：“一会儿麟哥哥回来之后见不到我们怎么办？”

“没事，我让绫姐姐等他回来之后告诉他说，我们今天会晚些回去。也让他能够占用一次书房。反正他也很想进书房很久了。”说着林菁霜便抿嘴笑了起来。

阿雪有些走神并没有听出林菁霜在开玩笑，顺口说道：“麟哥哥不会那么小气的。”可说完之后她才见林菁霜神色诡异地看着自己微觉不好意思，红着脸道：“难道不叫上他么？”

笑了片刻后林菁霜握住阿雪的手道：“雪姐姐，今天天气这么好，浪费这好时光岂不是罪过。就我们两个出去走走，这几天老是闷在书房中闷也闷死了。”

她们说是说去郊外游玩，其实也就在京师外城之外一两里的地方走走而已。走着走着便来到城南的将军山。当年金兀术搜山检海捉赵构时曾经在这里遭受过岳家军的重创，再加上韩世忠的配合，让金兀术铩羽而归。而今时过境迁，可这山上却仍然遍布着当年岳飞驻营的遗迹。

双姝沿着那遗迹走了一会儿，便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寻了一块青石坐了下来。阿雪拿出身边的水壶喝了一口又递给林菁霜，林菁霜接过也喝了一口，两人手牵着手看着远方的夕阳闭上了眼睛，任由秋风拂面好不惬意。

双姝休息了片刻之后林菁霜问道：“雪姐姐，纪纲的事调查得怎样了？”

阿雪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楞了片刻后便道：“嗯，这纪纲简直是劣迹斑斑，什么贪污受贿，强抢民女，栽赃陷害什么事都做。我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说着阿雪脸现鄙视之色。

林菁霜冷笑道：“这我倒不觉得奇怪，这纪纲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且行事狠辣无情，这种劣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估计这些事就算将弹章和证据都交给皇上，皇上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你不是说皇上是明君么？怎么能容忍手下做出这种卑劣之事呢？”

“在皇上眼中只有有用没用两种人，纪纲现在是在帮皇上稳定朝政，至于这些劣迹和纪纲的作用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林菁霜闭起眼睛十分轻松地说道，就像说着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阿雪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这纪纲和一个叫高贤宁的人交通频繁。纪纲有时候还会接济高贤宁。”

“高贤宁？高贤宁……”林菁霜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喃喃地念叨着这个名字，过了一会儿道，“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见过或者是看见过。”

“是在麟哥哥的一份公文里有提到这个名字。而且大街上也有这人的海捕文书，他是皇上想捉拿的一个人。”阿雪提醒道。

林菁霜睁开了眼睛，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地道：“皇上亲自想捉拿的人绝大部分是建文遗臣，这高贤宁应该不是官场中人。皇上怎么会想要抓这个人？”

阿雪点点头道：“确实不是建文朝廷里的臣子，据查是之前皇上靖难之时路过济阳，这高贤宁曾经写信劝说皇上撤兵，并让他上表向建文帝谢罪的。皇上似乎对此耿耿于怀，就下旨要捉拿此人。”

林菁霜一下子直起身子，双眼放光道：“这就有点意思了，可是这纪纲怎么会和这高贤宁搅在一起了呢？这正是他向皇上邀功的好机会啊。”

阿雪眨了眨眼，嘻嘻笑道：“霜妹妹你这么聪明，你猜猜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林菁霜嘟了嘟嘴，双手搂住阿雪的脖子撒娇道：“雪姐姐，告诉我吗？今天这么开心就不要让我想这些事情了吗。”

阿雪无奈只好道：“这高贤宁是纪纲的同学，以前读书的时候甚是要好。”

林菁霜“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道：“看来这纪纲还是挺有人情味的么？这同学得罪了皇上，纪纲居然如此包庇。难得难得。看起来这要好好利用一下这高贤宁了。”说着微微一笑。

“霜妹妹，你想用高贤宁告发纪纲，让皇上杀掉他么？”

“杀掉？现在纪纲除了皇上以外谁也不能对他怎么样。再说现在皇上正宠信于他，除非这纪纲突然疯了拿着刀架在皇帝的脖子上，否则皇上怎么舍得杀了他。”

阿雪一阵沮丧道：“我还以为告发了高贤宁就能让皇上杀了纪纲呢。”

林菁霜拍了拍阿雪的肩膀笑道：“我们现在对纪纲是毫无办法，但是高贤宁这个人却能帮一个人解脱啊。”

“你是说麟哥哥么？”阿雪虽然已经猜到了，却还是这么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