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本来就十分聪明,当即便理解了朱棣的用意,上任没多久便将朱允炆时期的重臣,齐泰和黄子澄给抓住了。同时被抓住的还有齐黄二人的所有家眷。朱棣将这两人抓住之后全都用酷刑处死,他们家眷中的男子是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由于纪纲办事得力,朱棣多次当面夸赞,还赏赐了不少东西给他。纪纲十分感奋,几乎是日以继夜地替朱棣抓捕那些朱允炆的遗臣。
每次抓到之后便下到北镇抚司进行严刑拷问。这锦衣卫的诏狱的墙虽然修得十分厚实,可是严刑之下那些人的怨痛之声仍然顺着墙缝往外钻。
岳麟禹也是在沙场上见识过各种惨状的,即使他并没有掌管这北镇抚司,也没亲眼见到这些人受刑的惨状,可这惨嚎之声传入耳中仍然不免心生不忍之意。
这天岳麟禹回到家见到林菁霜,阿雪和夏绫妍三人又都聚在书房。这书房原本应该是岳麟禹呆的地方,可现在差不多每天都被这三人所占据。
原来夏绫妍现在身份既是宅子里的管家,也是华胥盟的执政,所以不光是宅子里的大事小情都要和她商量,就连青龙,白虎两院的事务也会报到她这里。
林菁霜将原本在草屋中子阳子道长的那些藏书和一应物事都搬到了这里,从那之后的每一天差不多都泡在书房里。
要说夏绫妍当执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处理这些事情也不是太难的事,至于宅子里的事情就更没多少了。只不过林菁霜既然已经当上了圣主,自然大事小情都要让她知道甚至要亲自进行处理。
林菁霜虽然聪明,于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之术也颇有心得,但是实际要处理各种杂乱的盟内事务却不是翻过几本书就可以的。
于是夏绫妍一边要手把手教林菁霜怎么处理盟内事务,一边还要将盟内的一些人员和职责详详细细地告诉她。好在林菁霜也精于此道,稍一点拨便即明了,这倒省了夏绫妍不少的精力。
可对于从来不进书房的阿雪如今也是泡在书房之内却也是怪事。原来岳麟禹到锦衣卫上任之后不少朱元璋时期的锦衣卫的资料和公文便被搬到家里,其中不乏有大量锦衣卫侦缉查探的卷宗和书籍。
这阿雪本就对这些资料很有兴趣,翻过几本之后便觉这些资料中的所载的内容比她之前学过的那些要多得多,不由得大为钦佩,于是她也一头扎在这些资料之中了。
不过阿雪毕竟对于汉字识得不多,于是有些难认的字和难懂的意思便要找林菁霜解答,而林菁霜也不管多忙,只要阿雪来问她便第一时间替她解答。长此以往便也在书房里扎下了根。
这样一来倒是弄得岳麟禹只能再在另找了一间偏房支了一张桌子办公了。不过好在岳麟禹当上这指挥同知之后每天去衙门差不多就是点个卯而已,本来在衙门也没多少事情可做,回来就更是清闲。
原来这纪纲自从当上这指挥使之后出于对朱棣的知遇之恩,办事亲力亲为。此外出于对岳麟禹的也是十分尊敬,即使差不多每天都有不少那些建文遗臣的抓捕工作要做,纪纲也是直接吩咐手下的那些个指挥佥事,甚至是更下面的锦衣卫千户实施。
如果非要有麻烦岳麟禹要做的事情也是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央求岳麟禹帮忙,然后再十分恭恭敬敬地询问他的意见。而这些忙对于岳麟禹来说也就是顺手而为的事。
岳麟禹刚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了一会儿林菁霜便走了进来在岳麟禹对面坐了下来,顺手拿起一边的茶杯倒了一杯茶。岳麟禹见她虽然一脸的疲惫却又满面春光的样子调侃道:“你把事情做完之后便顺手都丢给绫姐姐去收拾了?”
“是呀,不过我也差不多都整理完了,绫姐姐只要将那些东西整理下发就可以了。现在我所能掌控的也就是只有两个院而已,其实都没什么太多需要处理的。只不过刚刚上手有些不太熟悉罢了。”
“雪儿呢?还在书房里啃衙门里的那些文书?”
林菁霜点点头道:“雪姐姐刚开始有些词的意思还不太明白,需要问问我们,不过现在看她已经读起来很快了。”
说着这小女孩居然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双手放在书桌上,凝望着岳麟禹继续道:“对了,麟禹哥哥,最近你怎么样了?让你只能窝在这里,而我们霸占这书房,真有点鸠占鹊巢的意思。真不好意思。”说着便双手合十做了以示抱歉的意思。
岳麟禹苦笑道:“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自打上任以来我也没有多少事情可做。”于是便将衙门里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林菁霜“哦”了一声,嘻嘻笑道:“看起来纪纲还是挺尊敬麟禹哥哥你的么。居然什么事都不让你做。”
“是呀,我感觉领着这份俸禄挺对不起皇上的,而且听着纪纲在北镇抚司里拷打人犯心中总感觉不是滋味。”
“纪纲这么想显摆,就让他显摆呗。反正皇上正用得着他。不过麟禹哥哥,你之前打仗的话这种惨烈的事情应该也见多了吧,刚才听你所说好像还有些不忍呢?”林菁霜开玩笑道。
岳麟禹当即表示不满道:“双方对战本就是你死我活,战场上杀人也是没有办法的呀。再说了即使是战场上杀人我也不会这样虐杀啊。”说着他叹了口气道,“虽然霜儿你说过皇上要用最严厉的手段清除异己,但是也不需要这样虐杀啊。”
林菁霜摆弄了一下头发道:“皇上这么做虽然残忍,但也可以理解,他是在用最残暴的手段虐杀对手,借此以震慑其他怀有异心的人。不过说不定也是在用这种手段来排遣心中的恐惧。”
岳麟禹觉得不寒而栗叹道:“现在我才觉得足利义满虽然也会杀害无辜,但至少没有这样虐杀啊。”
“也许这是来自于帝王心中最难以言明的恐惧吧。”林菁霜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
恐惧?朱棣已经是皇帝了,还有皇帝恐惧的事情么?岳麟禹不解,可待要再询问时却发现林菁霜眼睛定定地看着屋子里的一角。
岳麟禹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却并没有发现那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不免担心,于是走近前用手比了比她的额头问道:“霜儿,你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么?”
林菁霜猛然回过神来道:“我刚才忽然隐隐地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妥。但是又想不起是什么事。”说着抿了抿嘴困惑起来。
“不妥?”这下轮到岳麟禹疑惑了,便问道:“是华胥盟出了什么事情么?”
林菁霜摇了摇头。接着岳麟禹又连着猜了好几次,林菁霜的回答却都是摇头。直到岳麟禹最后无奈地说道:“难道是我有什么不妥么?”说是这么说,可他自己却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白天几乎就是按照普通官员一样来去衙门,除了公务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加上以前因为今川贞世的缘故被足利义满视为叛逆,现在如果到衙门中几乎不会说什么多余的话。
不过这回林菁霜没有再摇头,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地说道:“皇上现下已经将纪纲和锦衣卫视为帮他除去异己的鹰犬了。”
岳麟禹顺口无奈道:“是啊,可是就像你说的那样,皇上希望锦衣卫是这样,纪纲也是投其所好,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林菁霜“嗯”了一声却道:“皇上虽然有心如此,可是这般杀伐无度虽然是在消除异己,但也让朝堂之中人心惶惶,上下离心。长此以往要么皇上众叛亲离,这样的话群臣一定会杀了纪纲泄愤;要么就是皇上为了安抚众臣杀纪纲以谢天下。”
岳麟禹惊道:“那也就是说不管哪种情况这纪纲终究免不了一死么?”
林菁霜点点头道:“像纪纲这样的就是酷吏,这种酷吏在史上从来就没有好下场。手段越残忍最后的下场也就越惨。”说着她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就担心纪纲如果被杀了,是不是也会牵连到麟禹哥哥呀。”
“我觉得不至于如此吧,纪纲难道以后不可以改邪归正么?”
林菁霜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道:“麟禹哥哥,酷吏这条路一旦走上了,如果没有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双方都是没有回头路的。皇上现在见识过纪纲能够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办事,那皇上以后这些清除异己这些事情便会越来越倚重纪纲,到最后一定会将所有想除去的大臣都交由纪纲处理。反之纪纲也一定会觉得皇上越来越宠幸自己,也会更加卖力地为皇上办差,说得不好听纪纲就会成为一条恶狗,专咬那些皇上不方便出手的人,而且会越咬越狠。所以在这条路上皇上和纪纲都不可能回头了。”
岳麟禹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叹道:“那这样的话岂不是无法可解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