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细川满元仍然不愿拂了岳夫人的意,便点头道:“我一向当禹儿是自己的儿子,夫人,你放心吧。”
岳夫人听完之后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道:“多谢满元大人。等妙姬的孩子出生的时候请你代我祝贺她和她的孩子,我已经不能亲眼看着她当母亲的那一刻了。”
细川满元没想到岳夫人在这时刻还在担心这自己的儿子,不觉又是心痛起来道:“没关系的,妙姬一定会感谢你的。”
岳夫人已经将双眼闭上,语音也逐渐地轻了下去,两人将耳朵凑近岳夫人的嘴,只听得岳夫人道:“等我死后,请将那一抔黄土和我的骨灰放在一起。”
岳麟禹这才记起当年母亲在离开大明的时候曾经收集了一堆黄土在身边,这么多年他一直带在身边。只听见岳夫人喘息了几口气又道:“将来你回到大明之后一定要将我葬到我夫君身边……”
此后岳夫人的声音再也没有重新响起,那只握着岳麟禹的手也已经瘫软了下去。岳麟禹一惊想要赶紧去握,却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摔在了褥子上。
随着这声轻响,岳麟禹就觉得胸中的那颗心脏顿时停了下来,双眸一丝不错地盯着母亲的脸庞,嘴巴张大着却丝毫发不出任何声音,双手只是在那边胡乱地抓着什么,可是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细川满元心中虽然也是悲痛,却还是留存着一丝理智,他看到岳麟禹的此情此景,就哽咽道:“义元,有什么你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岳麟禹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仍然是呆呆地重复着刚才的动作,过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他才撕心裂肺地痛哭了起来……
岳夫人的葬仪原本应该按照日本的规制来进行的,不过细川满元以岳夫人本为汉人为由,除了火葬以外,其他一如大名的葬仪来办理。岳麟禹向细川满元建议自己要遵守汉礼为母亲守孝,细川满元也不反对,任其自为。
自此岳麟禹在那天之后便一直呆在原来岳夫人的屋内,谢绝一切外客,也不外出。而对于屋内的一应陈设一如岳夫人生前一般。这天三好长之和长宗我部元亲相约前来拜访。
对于其他人岳麟禹可以一概回绝,但对于这两人却是不一样。岳麟禹便将两人引入自己的屋中。
三好长之两人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到岳麟禹,此时一看却甚是惊讶:原来原本神采飞扬,丰姿俊爽的样子,现在已经是形销骨立,早已不复之前的模样。
两人心中却也是不忍,安慰了一番之后便说起一件事:有人向大御所告发今川贞世曾经在幕府讨伐大内义弘的时候与足利满兼有过密谋,想与足利满兼一起上洛响应大内义弘的叛乱。
岳麟禹一听便是一震,急忙问道:“这简直是无稽之谈,贞世大人怎么会和足利满兼一起谋反。大御所一定会对这种流言嗤之以鼻吧。”也不知道为什么,话虽然这么说,可岳麟禹的心中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长宗我部元亲叹了口气道:“大御所相信了这件事,那告发今川贞世谋反的人说:骏河国原来国力不弱,怎么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足利满兼占据了蒲原地区并在那里筑城呢?要不是因为殿下你及时赶到,恐怕足利满兼早就和今川贞世合兵一处了。”
三好长之接着道:“大御所因为这件事已经下令抓捕今川贞世,等到查实证据之后便会将今川贞世处死。”
岳麟禹失声道:“今川贞世失陷蒲原事出有因,而且他也及时带领骏河国全部军队前去收复失地了。这些我们都可以作证啊,说贞世大人谋反一定是有奸佞之徒挑拨。”
长宗我部元亲苦笑道:“其实说贞世大人谋反我们也不信,可是幕府中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否则我们这些细川家的家臣原也不可能会知道这些事情的。”
不过既然是足利义满下的令,岳麟禹也没有置喙的权力、三人默然了一会儿,长宗我部元亲忽然道:“少主,我父亲前几天被主公提拔为细川家的家老。父亲要我过几天便回土佐国代理他的守护代之职。”
岳麟禹听到这个消息也为他高兴道:“那可要祝贺能亲大人了,自从安富盛衡,香西资成失势,赖景师父去世之后细川家的家老已经好久空缺了,能亲大人能够成为家老可以算是他老人家得偿所愿了。”
长宗我部元亲回了一礼道:“其实本来主公的意思是让让我成为直属家臣的,不过他怕其他家臣不满,所以退而求其次才让我父亲当家老的。”说着苦笑了一声又道,“其实我说这件事还有另一件事想请问少主。”
岳麟禹做了一个请讲的姿势。长宗我部元亲苦笑道:“我不久就要回土佐了,今日我就想将我所领的那部马廻众交还给少主,请少主另择良将带领。”
岳麟禹哑然失笑道:“原来元亲殿下是为了这件事啊。”
他想了一想道,“那些马廻众虽说是我的部下,可你们也付出过不少心血。原本盛纲殿下他们离开的时候我就想将那些马廻众送给他们的。不过他们执意不肯接受,说这些马廻众毕竟是细川家的武士,他们作为其他大名的家臣不能随便接受。不过现在元亲殿下既然要回去,那我就将那些马廻众交于你率领吧。兴许你回土佐之后也会用得到他们呢。”
长宗我部元亲双眸神色闪了一闪道:“不过这些人马少主也付出不少心血啊,要不还是交还给你,兴许以后少主也会用到呢?”
岳麟禹苦笑道:“我现在心乱如麻,也提不起兴致再带兵作战了。反正元亲殿下只不过回土佐,也仍然是细川家的家臣,真的将来大御所或者父亲要我出战的话,再让殿下将他们带来就是了。”
长宗我部元亲听完大喜,忙行礼谢道:“多谢少主,以后少主有用得到元亲的时候,请一定告知。我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岳麟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继而转头对着三好长之道:“父亲有赏你们三好家什么吗?”
三好长之微笑道:“主公也提拔我父亲为细川家的家老了,不过主公的命令中还说,因为我父亲年事已高,所以另外也提拔我成为一名直属家臣随父亲一起来辅佐主公。”
“这样看来你就能经常来往京都了。”岳麟禹笑道。
“是啊,少主。不过父亲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多多关心一下摄津国的政务。所以他只是让我每次旬会前后去一下京都,其他的精力还是要处理好摄津的内政。”
“好吧,看来你每次来京都都是匆匆忙忙的了。”岳麟禹叹道,“你这样不辛苦么?”
三好长之拍了拍胸口,哈哈笑道:“这个无妨,反正我也是年轻,这点劳累不算什么。”
岳麟禹很欣慰地看着两人道:“那这样就辛苦你了,不过这样也算是抬高了三好和长宗我部两家在细川家的地位了。如果你有什么要求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再和父亲谈谈。元亲殿下也是,有困难能让我解决的千万不要客气哦。”
三人又谈笑了一会儿,三好长之两人才告辞离去。等他们一走岳麟禹就觉心中似乎又没有着落了。他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苦笑地摇了摇头,心想:以前有事可以找朋友,阿雪聊天,也可以找母亲倾诉,如果父亲有空当然也可以。不过现在他们一个个都离他而去,父亲则是越来越忙,自己根本不好意思去打扰他。
岳麟禹边想边朝母亲的灵堂处走去。等他刚走进屋子,细川满元也正好走过来了。
他先朝岳夫人的灵位行了礼之后便转身对着岳麟禹道:“义元,听说三好长之和长宗我部元亲刚刚来过了?”
“是的,父亲。他们说父亲你已经拔擢他们的父亲成为家老和宿老。他们这次来是让我转告父亲谢谢你的恩典。”
细川满元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道:“其实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细川家经过满国的事之后已经有不少的家臣被牵连进去。现在旬会上不少位置都有所空缺,确实需要拔擢一些我所信赖的人。他们两个既然是你的朋友,那让义长和能亲两人担任家老和宿老也能省些麻烦。”
“对了,父亲。这几个月事情太多有些事情也没有和父亲商量。刚才和他们两人聊起之后也提醒我了。”
“哦,什么事说吧?”
“那些马廻众士卒是父亲的命令之下建立的,现在请父亲收回军权。”
细川满元之前已经将岳麟禹那队足轻的军权收归自己了。之所以迟迟没有收马廻众的军权一来是一下子收回全部军权显得自己太过凉薄;二来这支马廻众是岳麟禹亲手建立的也是亲手带出来的,真的收归己手也怕自己弹压不住这些士卒。
更何况岳麟禹也算是自己的亲人,与其相信自己那些家臣,他更相信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