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夫人从袖中掏出一个匣子交给她道:“你如果被召回,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了。这个匣子中有两个锦囊:其中白色的那个锦囊请在正夫人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打开;另外一个红色的锦囊请在义元要被大御所重罚的时候打开。请你务必记下了,我在这里先向你道谢了。”说完向阿雪行了一个大礼。
阿雪见此情景也急忙回礼道:“夫人何必行此大礼,你的吩咐本就是阿雪应该办的,夫人行此大礼倒让我觉得无地自容了。不过夫人方才说大御所要重罚少主,可是现在大御所正恩宠少主呢,而且还给如此多的赏赐应该不会重罚他吧。”
岳夫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只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有些事情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
阿雪点点头,从怀中掏出那玉箫,恭敬地推到岳夫人面前,道:“夫人,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如果我走的时候少主还没回来的话,请将这玉箫转交给他。”
岳夫人看了看玉箫,又将它推回到阿雪面前道:“我知道离别之痛,以后就算不能和义元再见面的话,就用这个当做念想吧。若将来你俩真的有机会再见面的话,你再亲自还给他吧。”
“是!夫人。”阿雪谢过岳夫人后,两手将玉箫紧紧地握在胸前……
岳麟禹回到拥翠园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这永田医师年纪已经不小,他可不能像岳麟禹一般纵马疾驰,而岳麟禹虽然心系母亲的身体,但也知道延请医师的礼仪,所以他心中焦急却也不敢催促永田医师。
等到两人来到岳夫人屋中时,却见岳夫人已经昏睡过去。岳麟禹赶紧问明情况。
原来岳夫人自从前一天开始便开始昏迷。虽说有时也会睁开眼睛,但双眼迷离;嘴也能张开,但几乎说不清一个字。
就这样她昏昏沉沉睡了一天多。细川满元和妙姬到处请京都名医,诊断的结果也都是束手无策,最后诊治的结果就是:时日无多,可以尽早安排后事。而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开一点续命的药来吊命而已。
这个消息却让岳麟禹震惊莫名,他离开之前母亲虽然沉疴缠身,可至少能够和旁人说话。哪知道就这两天的功夫病势就这般急转直下了呢?
永田医师为岳夫人诊察了半天,最后也是皱着眉头道:“脉象虚浮,且常有涩滞,病势已入膏肓。药石难达了。”说完黯然地摇了摇头。
“病入膏肓了?”岳麟禹从永田医师口中听到这句话时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片刻后他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焦急地道,“那医师还有什么办法呢?之前你救治那个女孩也是这么说的,后来不也好了么?”
提到阿雪,岳麟禹突然想了起来,忙叫阿雪的名字。这个时候旁边的一个侍女道:“少主,阿雪已经离开细川家了。”
“离开细川家了,那她去哪里了?”岳麟禹不觉声色转厉。
那侍女从来没见过这个少主发这么大的脾气,咕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道:“就在侧夫人发病的那一天早上,有两个自称是阿雪亲戚的人前来接阿雪回家。于是阿雪便跟着他们一起走了。具体去哪里了,我们也不知道。而侧夫人在阿雪离开后的晚上就发病了。”
既然阿雪已经离开了,那已经无可挽回了,岳麟禹叹了口气便道:“也罢,她既然走了就走了吧。那就由你来照顾侧夫人吧。”说完他又转头对永田医师道:“那永田先生还有什么办法?”
永田医师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大人的心情,那个女孩虽然伤势不轻,但是毕竟是创伤,而且原来身体就不错,又年轻,只要创伤痊愈自然无碍。”
说着他又看了看岳夫人,摇了摇头续道:“夫人年岁已然不小,身子本来就虚。而且还拖了那么长时间,病已如此我也无能为力,只能开些吊气续命的药让夫人再拖些时日而已。”
听到永田医师说的这句话,岳麟禹就觉天旋地转,双腿一软坐倒在地,呆坐了片刻后才道:“那就请医师开药方吧。”说着便想起身送永田医师出去,哪知手扶了几扶刚撑起身子一点距离便又重新坐倒,试了几次都是如此。
永田医师见状连忙道:“大人请放宽心,我这就去开药。”说着便由侍从带着走了出去。
岳麟禹看着躺在床上的母亲,心痛犹如刀绞,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母亲便是自己唯一的亲人,而现在母亲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想着想着,他忽觉丹田之处一股热气上涌直冲喉咙,顿时觉得喉咙发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人往后便倒……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己的屋子中,屋子中还是那样的摆设和陈列。这个时候凑过来一张脸,岳麟禹恍惚之间想当然地认为这是阿雪,于是便下意识叫了一声“阿雪”。
不过却听那人道:“少主,我不是阿雪,是阿玉。”
经过这么一提醒岳麟禹才反应过来,阿雪已经离开了。他神伤了一会儿才“哦”了一声坐起身子看着那叫阿玉的侍女道:“母亲怎么样了?”
“侧夫人已经吃过医师开的药了,不过还是那样昏昏沉沉的,似乎并没有什么起色。”
“我这就去看看母亲。”说着便要起身。阿玉忙道:“少主,你刚才吐了血,医师过来看了,说少主虽然无甚大碍,却是劳累过度,又两三天没吃过什么东西,需要将息一会儿。主公大人也说等少主你醒来之后先别忙过去,休息一会儿再去。侧夫人一直有人在那边照看,请你放心。”
岳麟禹叹了口气道:“好吧。”于是又重新坐了回去,继续道,“等会儿将我的被褥都搬到母亲的屋子里,以后我要守着她。”
“是。”阿玉答应了一声,刚想出去的时候却被岳麟禹叫住道,“告诉我阿雪是怎么走的。”
“其实那天我们这些人也不知道实情,只知道阿雪的那两个亲戚要接走她。主公和正夫人原来的意思是只要阿雪愿意留下来,他们就会想办法将她留下来。不过侧夫人却说既然阿雪的亲戚来接她,细川家自然要让他们家庭团聚。主公又问阿雪,她是怎么想的。阿雪却哭了起来。”
“那阿雪后来又是怎么说的。”岳麟禹只觉自己的鼻子有些酸。即使知道后来的结局,却也忍不住要问问她的想法。
“阿雪哭了一会儿才说主公,少主和两位夫人对自己很是照顾,不过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也想回去看看。”
岳麟禹闻言胸口中一阵滞涩,似乎又有一股热气宣泄不出。他闭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后来呢?”
“主公觉得这既然是阿雪自己的想法,他再强留反而不美,于是便允许她离开细川家。主公和两位夫人都送了阿雪不少东西。侧夫人说少主不能送她离开了,她便代少主感谢阿雪。之后又送了不少东西给阿雪。”
“那她当天就走了么?”岳麟禹就觉胸中又开始烦闷,双眼开始湿润起来。
“是的,少主,她那两个亲戚是那天早上来的,当天下午阿雪便跟着他们离开了。侧夫人似乎也舍不得阿雪,回到自己屋中便开始咳嗽吐血,晚上就一病不起。”
“知道了,你下去吧。”岳麟禹颓然地朝阿玉挥了挥手,自己便坐在那里出神:既然是母亲提议的自然有她的道理,而且阿雪自己也愿意离开,是不是大御所要召她回去有什么重要任务?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等阿雪的任务完成之后又会回来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一宽,自觉等母亲的病好了之后再向足利义满请求一下,说不定阿雪就能够重新回来了。想到这里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用衣袖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朝母亲的屋子走去……
岳夫人自从喝了医师开的药之后依然昏睡不醒。永田医师和其他医师每天都过来看一下,每次来都是眉头紧蹙地走出去,而岳麟禹每次都不死心地询问结果,可得到的答案却总是让他失望。
岳麟禹自那天之后便一直陪在岳夫人身边,几乎寸步不离,偶尔困了便在旁边自己的被褥躺一会儿。
细川满元每天都会过来看一下,不过他毕竟是家督,如今细川家的所有政务以及幕府中理应由细川家承担的事务都落在了他身上。他每天处理这些事情都觉得倍感吃力,所以每次来岳夫人处也只是稍稍询问一下情况,逗留片刻便即离开。
至于妙姬现在已经日益临近分娩,身子也是愈发慵懒。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会每隔两天便来看望一次。而每次她来都会嘘寒问暖一番甚至还会出手帮着照看岳夫人,这样足足呆上一个时辰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