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两人都知道这近乎是不可能的事。到得后来岳夫人只能温言安慰道:“别想那么多了,如果真的大御所要将你调开我们再想办法吧。”阿雪无奈只能双目含泪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拥翠园果然来了好几个人。这些人扛着一个大箱子,自称是足利义满的侍从,要将昨天答应下赐阿雪的东西送到细川家。拥翠园的奉行回禀细川满元后便将这些人引入到岳夫人屋前。自从岳夫人生病之后,阿雪便一直陪在岳夫人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
侍从们将箱子扛到屋里也不逗留便转身告辞。阿雪看着这一口箱子心中虽然暗自欢喜,却也横生忧愁,怔怔地看着这箱子却也不动手。倒是一边的岳夫人笑道:“别胡思乱想了,既然是大御所送你的东西还想退回去不成?”
“是。”阿雪点头道。于是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不一会儿就搬出了满地的东西,这满地的东西有吃的,穿的。这些吃的都是阿雪喜欢吃的细点,而穿的那些虽然不可能和公卿,大名夫人的衣物一样名贵。可其材质却是绢帛之类,做工也极其考究精细,绝对不是一般人武士家庭可以用得起的。
其中居然还有十个二十两重的银元宝和五个三十两重的金元宝。当时日本都是用铜钱作为货币,这些金银元宝只是作为珍玩进行收藏;再说此时日本金银很是缺乏,所以金银之物只有公武双方的极少数上层人物家中才会有一两个。
岳夫人看到这些笑道:“看来大御所对你还是很好的,我来细川家这么多年也只看到有三四个这样的元宝,而且也只有五六两重。”
阿雪还以为岳夫人喜欢,便道:“既然夫人喜欢的话,那么这些元宝就给夫人了?”
岳夫人叹了口气,笑道:“傻孩子,这些东西如果你觉得没有用可以送给你的那些下属,你送给我,我也没啥用,岂不是浪费了。”
阿雪这才知道自己说了傻话,于是吐了吐舌头又向箱子中看去,只见箱子底部还有一个铺满箱子底部的大盒子。要说既然这一箱子东西都是送给阿雪的,又何必再单独再存放一个盒子呢?看来这一定是一件十分贵重的东西。
阿雪和岳夫人对望了一眼,两人都猜不透足利义满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阿雪将这盒子捧了出来之后打开才看到盒子中并不是一件物事,而是七七八八的许多东西。
几乎铺满整个盒子的是一件银灰色的衣服,确切地说是一整套衣服——除了头,双手和双脚之外几乎都被覆盖。
这衣服乍一看和足利义满送的那些名贵衣物一般是丝绸做成,但在阳光的映衬之下并没有点点闪光,倒像是一块银灰色的布匹织成的一般;再捧在手上时也觉得比一般的布匹要重得多,但与她之前所穿的锁具足相比却轻许多,而触手之处就已经知道这件衣服并非是普通织物织就而成的。
阿雪一脸茫然地看着岳夫人,岳夫人虽然也是第一次见到此物,可是她毕竟是多年呆在镖局之中,各种奇形怪状物品也见得多了。她又抚摸良久,凝神细看之下便喜道:“这似乎是一件软甲,而且大御所如此郑重其事,应该是一件旷世奇物。”
阿雪先是一愣,再仔细看时却发现这件软甲的材质却和自己那副面具一致,只不过这材质被打造成这软甲后居然是这样的颜色。不过她确认完这一点之后便将这件衣服放入盒中又将盒盖重新盖上。
岳夫人见阿雪一脸的郑重知道她的意思,便笑道:“就是要送回去的话,那在此之前看看也是无妨。难道你就不好奇盒子里其他东西是什么吗?”
阿雪听完这话,心想也是如此,再加上自己也好奇想看看其他的东西,便又重新打开盒子翻看其他东西。盒中除了那件衣裳之外,还有一副和自己面具同样材质的臂甲,这臂甲并不是甲片缀成的,而是一整块金属锤炼而成的。
对于这种材质,阿雪十分清楚:这种材料做出的东西其坚硬和柔韧程度远超一般的钢铁,而且还比普通的铁甲要轻得多。阿雪仔细地看着这对臂甲,其前端还连着同样材质覆盖下的指节拳套,其各处关节更是细致打磨,即包裹严密又不影响各种动作。穿戴在手上除了略显沉重以外简直和普通的用布裁剪的手甲没什么区别。
当然除了这对臂甲之外还有一对同样材质和做工的胫甲,胫甲外侧各绑有两柄苦无,统共有四柄苦无。除了这些阿雪在盒子中还发现有两柄短刀。阿雪平日使用的短刀和一般武士使用的短刀并不一样。
她日常所用的短刀,只是比一般的肋差刀柄略短,而刀刃却和肋差的刀刃一样。可能足利义满知道阿雪的习惯,这两柄所谓的短刀的长度与阿雪平日使用的短刀一般无差。
这两柄短刀和那四柄苦无一望便知是出于当世名匠之手,其打造之精细兼具轻便和锋利。虽然刀身在日光之下也是没有一丝反光,可是却透出阵阵寒意。
阿雪看着也不觉寒毛倒竖,岳夫人更是被这股寒意刺激到了,又开始咳嗽起来。阿雪赶紧将这些武器重新插回鞘中,赶紧上去替岳夫人顺气。
好在岳夫人只是被寒气所感而已,咳了一会儿便即恢复了。二人再看这盒子里的东西时发现这两柄短刀的刀柄被半固定在一根造型新奇的腰带之上——之所以说是造型奇特,是因为这条腰带说是腰带,其实却是连着一根肩带,整条腰带上更是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皮囊。看来这条腰带就是一条百宝囊啊。
岳夫人看完这些东西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些东西可以说是忍者梦寐以求的装备,而且看得出来非但这材料珍贵,而且都是延请名匠仔细打造过的。
足利义满送这些东西足以说明他对眼前这个少女珍视和爱惜。不过也就是这些东西,在岳夫人看来,足利义满已经彻底将阿雪视作一名忍者,不可能再给予她任何其他的身份了。想到这里岳夫人嘴角微微一扬,心中已经有些释然:足利义满这么做说不定也正中自己的下怀呢?
岳夫人看着阿雪两眼放光地看着面前的这套装束,忽然问道:“阿雪,如果哪天大御所要召你回去了,怎么办?”
正在兴致勃勃地摆弄着的阿雪听到这句话立时便将东西放下,原本兴奋的脸色已转忧愁,苦想了一会儿后才道:“既然是大御所的命令,阿雪自当遵从。只不过……只不过……”
阿雪双眼望向屋外,忽然落下一颗泪珠,泪珠轻轻地落在襟前也不自知,过了一会儿才绽出一丝微笑道:“反正少主就在拥翠园,以后还可以经常潜入这里来见他。”
岳夫人正色道:“不行,阿雪,如果你一旦离开这里就不能再回拥翠园了,甚至连离开细川家的痛苦也不可以有。除非是得到大御所的命令才可以。”
阿雪转过头来,只见他的双眼已经红肿,凄然道:“为什么?夫人。”
“大御所之所以要召回你就是因为怀疑你已经和细川家串通,如果你再随便来见义元的话一定会坐实大御所的这个怀疑的。再说大御所将你召回之后一定会再派一人进来,到时候一旦被那人发现,你和义元都会有大麻烦的。”
阿雪被岳夫人说得哑口无言,她也清楚足利义满的为人,他不太会让在幕府中势力最大的细川家失去控制的。将她抽调走之后,一定会再派一个心腹密探潜进拥翠园通报消息的。那自己的行动再怎么秘密,长此以往一定会被那个密探发现的。
阿雪想到这里,一颗颗泪珠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哽咽道:“那可怎么办呀?”
岳夫人被阿雪这一哭不禁也是心有所感,胸中顿时气血翻涌起来。她只觉得脑袋一阵昏沉,心知不妙,于是强忍着胸中的烦闷将阿雪搂入怀中,轻抚着他的长发轻声道:“其实思念一个人的痛苦有多少,欢喜也就有多少。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呢。有时候能够远远地看到自己思念的人过得很好也是一种幸福啊。”
阿雪嗯了一声,过了良久叹了口气道:“要是能天天呆在少主身边该有多好啊,要是他哪天不再是细川家少主,我愿意和他去到任何地方,就算吃任何的苦也愿意。”
阿雪的最后这一句话虽然很轻,可听在岳夫人耳中却犹如惊雷一般。她原本犹豫的心一下子坚定起来:那就这么办吧。
岳夫人慢慢地将阿雪扶正,逼视着她的双眸道:“阿雪,我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想拜托你帮我办。请你一定要答应我。”
阿雪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有些发蒙,不过既然是岳夫人这么说她便下意识地点点头道:“夫人请讲,阿雪一定帮你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