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可是刚才为了要吃掉岳麟禹的步兵队,他已经将所有的兵马都投入到战场上去了,现在他除了一些近侍等几十人,一百多名骑兵以及一些弓箭手以外已经根本抽调不出任何人了。
他身边有几个副将马上攀住他的肩膀道:“秀满大人,我们现在能调动的只有这些人了,怎么办?”
京极秀满咬牙切齿地答道:“那也给我上,就快解决掉那小子了,不能功亏一篑。”说着翻身上马大吼道:“弓箭手给我朝那些骑马队射箭,其他人随我冲上去。”
京极秀满在翻身上马的那一刻心中尚自悔恨不已:“原来细川家的那个小子所带的这些足轻居然只是一帮饵兵,不过这些饵兵居然还能打成主力,到现在还没被消灭,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正冲过来的那些人果然就是岳麟禹所部的马廻众。他们接到岳麟禹的命令之后晓宿夜行,秘密前进,山崎距离这里本就不远,再加上骑马,差不多两夜一天便已经赶到,而京极秀满安排的那些监视的斥候此时才刚刚发觉情况有异,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些马廻众已经在山崎休息了十天,每当得知岳麟禹在前方到处引诱叛军自然心痒不已,只不过没有岳麟禹的命令他们也不敢随意行动。而此时算是一扫之前十天的憋闷,一个个犹如猛虎下山一般径直往叛军后方插去。
京极秀满带来阻击马廻众的只不过两百多骑,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前方的战斗,但和马廻众的战斗力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京极秀满所带领的那些弓箭手所持的并不是重藤弓,只是一般的竹弓,造价便宜而且可以大批量制作,可是射程和弓箭威力远远不如马廻众的弓弩。更何况马廻众的那些铠甲的防御能力就算这些弓箭手在五十步之内精确射击也未必能够洞穿,且不说在此之前马廻众的弩箭早已将这些弓箭手全数歼灭了。
马廻众依然使用老战法,在前进的过程中便不断用弓弩射击。京极秀满的那些骑兵在行进过程中已经有不少被射落马下,等双方再一交锋,落马的骑兵更是如同下饺子一般只是片刻时间两百名骑兵早就已经寥寥了。
京极秀满这才切身地感受到这支只有两百人的马廻众已经被训练得如同魔鬼一般:每次出手总有收获,决不走空;而且坐骑的操控极其娴熟,走位极其精准,往往会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差不多又过了片刻时间,自己的那些骑兵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已经全部战死,顺带着自己的那些近侍也损失了不少。
京极秀满此时已经隐隐感到了绝望,他心一横也准备学着岳麟禹冲入敌阵以希冀带动士气,可身边的那些剩下的十几名近侍,一手牵住缰绳一手攀住他的臂膀,半劝说半用强地将他拖离战场。
他眼看着马廻众如同旋风一般又朝自己这边卷来,心知自己的这些人在这批马廻众眼里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与其和他们玉石俱焚,不如暂避锋芒。可是来路正是一群马廻众,心念一动便计上心头。
于是便传令身边仅有的近侍,策马沿着濑田川向南狂奔。原来南方正是两军混战的地方,只要马廻众追上来,自己便可以带着他们在战场上来回兜圈子,毕竟自己占据兵力优势,只要假以时间,一旦岳麟禹被杀死,那么这些马廻众也便是孤魂野鬼不足为惧。再者说绕着战场兜圈子还可以随时调动军队抵挡马廻众,就算是当作炮灰,只要胜利了那就是值得的。
此时马廻众的代理总大将正是伊势盛纲,马廻众创立之初,便定下规矩:如果岳麟禹不在,那么代理马廻众的总大将的就是伊势盛纲。
他眼见着京极秀满朝南跑,刚想率领马廻众进行追击,却被一边的尼子持久拦住。尼子持久毕竟也算是系出京极氏,对于这位族兄的为人毕竟有所了解,便道:“盛纲殿下,现在持元殿下正在苦战,我们可不能被京极秀满牵着鼻子走。现在请你在阵后押阵,我们四人率本部去救援持元殿下。还有你派出你所部的八名直属马廻去追击京极秀满。”
伊势盛纲点点头,便按照尼子持久所言进行部署。很快近两百人的马廻众朝叛军杀来。
那些叛军正在和细川军专心对战,身后所发生之事根本毫不知情。突然之间自己身边不断有战友中箭倒下,再一回头看便见一队骑兵朝自己冲来。他们还以为自己的本阵已经被攻陷了,猝不及防之下阵型立即便开始松动。随即其中有些叛军便发出惊呼。
本来此时双方态势正是胶着之际,叛军阵型突然松动的情况立即便传导至前军。正在酣战的岳麟禹立即便捕捉到这一变化——他见叛军本来凶猛的攻势突然有些心不在焉,再加上从叛军后方传来异样的声音。他稍一判断便下意识地朝身旁的阿雪看了一眼,而阿雪也正好看了过来,四目交汇之时各自报对方以微笑。岳麟禹随即朝身边的几十人道:“大家都喊起来。就道:‘武尊大神已经派神兵救援我们了,大家加把劲我们就要胜利了。’”
这句话在战场上出现显得十分突兀,不过这句话的意思对于每一个细川军足轻来说却是熟悉无比。顿时,这些足轻已经快要绝望的心情一扫而光,不知又从哪里升起一股力气开始劈砍身边的敌人。
而那些叛军听到这句话也是惊疑不定,但是陡然见那些原本已经几近崩溃的细川军突然又神勇起来不由得暗自叫苦,再加上听说敌军居然有神兵助阵不由得心生惧意。此消彼长之间战场上的天平开始倾向于细川军,过不了多久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已经见到那些插着四如真言指物的马廻众在战场中来回奔袭。
尼子持久此时也在混战之中,见叛军中的许多人不但脸上有恐惧之色,而且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些什么。他是极精明之人,立即意识到这些叛军在找些什么,便吼道:“京极秀满已被斩杀。”随即示意部下也是如此喊叫。
马廻众所接受最关键的训练便是服从命令,他们虽然不明白副将为什么会这么喊,但既然是命令便二话不说地跟着喊了起来。
什么?京极秀满已经被斩杀了?疑惧之心就像瘟疫一样在叛军中蔓延开来。如果说一支能在逆境中战斗下去的唯一信念就只有主帅一人而已,可以说主帅是军队中最为关键所在;
土岐诠直已经战死,现在唯一能掌控联军的就只有京极秀满,如果他再在这样关键时刻突然阵亡,那一支军队的除了绝望就只有逃命了。
当这条消息传入岳麟禹耳中,他马上便意识到其关键之处,赶紧也让身边的细川军跟着喊了起来。很快战场上就充斥着京极秀满已经战死的消息。顿时叛军整个阵型开始崩溃瓦解,而且崩溃瓦解的速度之快就如巨石滚下悬崖一般势所难当。
京极秀满此时正在跑圈呢,突然听到这句话便知道大事不好,只要自己不在战场上发声,那自己战死的消息就差不多被坐实了。可是刚想站定下来进行传令,便发现身后跟着八名马廻众,他们犹如幽灵一般紧紧跟随着他。
反正只要他想派人传递命令了,这八名马廻众便会将传令的使番杀死。而那些随从近侍被刚才马廻众的生猛给吓蒙了,只是跟随京极秀满来回跑,却再也不敢回头应战了。
这下出现了一个很戏剧性的场景,虽然京极秀满身在战场,可是被这八名马廻众以这种十分奇特的方式将其影响力单独隔离在战场之外。
京极秀满有时也会气闷不过,可是一来他不像土岐诠直那般敢于亲自冲锋陷阵的胆气,二来他也生怕一旦被乱军所阻截自己便有可能成为那些马廻众的刀下之鬼了。
他的这番犹豫也使他失去了最后翻盘的机会——战场内部的叛军因为看不到他以为他战死了;而在战场周边的人却亲眼看见十几人被八个人追着到处乱逃,这种情景简直比他战死对叛军的冲击更大。
战场上的形势本就是瞬息万变的,就在京极秀满被人追着满战场跑的时候,叛军的已经彻底崩溃了。有道是兵败如山倒,你跑我也跑。一般来说衡量双方实力的时候人数多的一方的优势较大,但是如果在败退的时候,对于人数多的一方反而是一场灾难。
战场所在的地方是两川交汇之地,一下子容纳了五千多人在其中混战,已稍显局促,叛军的崩溃立即让这一局促变成杀人的屠刀:有的被细川军杀死,有的则是在溃退中被人踩死,还有的则是在逃跑中不慎落入河中为河流所冲走。京极秀满此时再也不想着兜圈子了,也随着叛军一起溃退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