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日本计算军功靠的就是战士割取敌人的首级,本来禁止割取首级就是打击己方战斗的积极性,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只要能活下去就是不容易,已经不奢求能够杀敌了。
细川军被刚才岳麟禹用一柄肋差便战胜了对方的一位总大将所震撼,原本低落的军心士气自是一振。随着岳麟禹话音刚落而表示进攻的螺号还没响起,那些士卒就已经拿枪的拿枪,持刀的持刀,口中呼喊着疯狂地向敌方冲去。
这个时候阿雪牵着自己的马和那匹白蹄乌走了过来,兜鍪之下阿雪的眼睛早就已经泛红,看起来刚才的对阵这个女孩已经担心的哭过了。岳麟禹揉了揉她的如玉一般的俏脸道:“还有战斗要打,等赢了之后再说。”说着便又重新抽出打刀反身冲了回去。
此时双方大军已经斗在一起。战场上已经喊声震天,刚开始不久便已经进入白热化状态。天空不断有血肉和断肢开始翻飞。由于此地是两河汇流之处,没什么人会来此处,所以地上的草已经不短了。血不断流下,便流入泥土之中,即使如此也很快便血流成河了。
京极秀满想己方大军已经把对方逼入绝境,只要大军扑过去就能将对方彻底击溃,他原本还在为一旦战斗打得太快,而岳麟禹在乱军中战死就没办法报昨天被戏弄的仇了。只不过刚才土岐诠直临死前的那一吼太过突然,他还没来得及下令对于岳麟禹只要生擒即可千万不要宰杀。
可是打了一会儿之后他发觉情况有异——细川军的阵线只是稍稍往后退了一点,之后便开始拼命反击。他根本没想到已经被逼入绝境的细川军居然没有崩溃,思想上根本没有万一遭到反击的准备,顿时阵型开始有些混乱。
京极秀满在大军之后望见前方似乎作战不利,还以为是土岐诠直所部因为主将阵亡而导致消极作战,正自踌躇之际,突然心念一动计上心来,于是让周围人大喊道:“杀了细川持元,为土岐大人报仇。”
这几声果然有了效果,土岐诠直的所部的那些士卒差不多都是效忠于土岐家的武士,刚才土岐诠直的死状以及临死的那条命令对于他们的冲击简直是刻骨铭心,在两军对战过程中土岐军本就比京极家英勇,再加上京极秀满这一句这些士卒简直到了奋不顾身的地步。
细川军原本人数就不占优势,土岐军开始奋勇攻击,便让细川军陷入了苦战。渐渐地细川军的阵型开始往后移动,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战场上有人大喝一声,这声音如同半空炸了霹雳一般人人震恐。细川军对于这个声音却不陌生,知道这就是他们的总大将的声音。
果然就见一个甲胄已经残破不堪,身上也已经是伤痕累累的人突然冲到敌人的人群之中,手中打刀又开始上下翻飞。他那柄打刀散发出阵阵幽兰的光芒在他的挥舞下居然幻化出一阵月影的光芒,这是之前土岐诠直的使动的刀法。只不过他只是形似其刀法,但没有学会土岐诠直刀法的技巧,不过配以深厚的内功,其意境和威力又不是土岐诠直的刀法可以相提并论的。挥刀发出的呜呜之声犹如鬼鸣一般让人胆寒。
细川军见总大将直接冲入敌阵俱是大惊,他们知道如果没有这位少年的话,等待自己的要么是被挤到河水中淹死,要么就是被叛军抓住之后受磔刑而死,更何况还有武尊大人的护佑。
于是虽然两军已经是混战,细川军已经没有传令兵在传达命令,但是仍然有几十人拼命地朝这位少年靠拢。而其他细川军见主帅已经如此了,那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一起跟着往外冲吧。
就这样原本已经稍有松动的细川军阵势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开始进行大举反攻,这下倒把叛军的阵脚冲击得有些松动了。要知道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些细川军原本都是山名时清的叛军所部,本来也就是训练有素的武士,战力自然不比土岐军和京极军逊色。
只不过数量远逊于叛军,再加上军心涣散,所以粗看上去较叛军弱。可真要对决的话,单兵素质并不弱于叛军,现在既然细川军已经发起决死的冲锋,土岐军再怎么神勇也有些抵挡不住了。
京极秀满感觉自己今天总是遇到很神奇的事情,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小心了半天似乎又落入对方的陷阱之中,但是他总也想不通这里三面环水根本藏不住伏兵,难道……
京极秀满正自狐疑间,细川军那几十个人准备向岳麟禹处靠拢的时候却发现岳麟禹已经被围了好几层。这样的情况对于这些久经沙场的武士来说自然不陌生,这种时候就算武功再强那也只能击破前方的敌人,至于背后的敌人那可不会等你解决掉前面的战友在让你上去被杀的,这几十人已经心生绝望了——恐怕此时这位主帅已经被乱刃分尸了。
正当他们从慨叹主帅的命运之后又转而对自己的命运绝望之时,突然发现包围圈被突破出一个缺口,从中冲出两个血人。这几十人惊愕之余再仔细一看原来正是岳麟禹,以及原本一直在其身边的那个侍女。而这两人的刀已经看不出原来钢铁的颜色,简直就是两把血刀。
细川军的这些人自从投降以后便见这位主帅身边有这么一位绝色的美女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随左右。理所当然地都以为这个美女是岳麟禹的侍女,这些人都是凡夫俗子,这辈子可能都没见过这样的美女,要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这样的美女一直跟着岳麟禹,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随后便是出征近江国,每天就像逃命一样就更没机会下手了。
哪知今日才发现这么一个看似娇滴滴的美女居然如此彪悍,看这个浑身浴血的样子刚才应该杀了不少人了。这几十人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觉都有一个念头萦绕在心头:以后可不能招惹这个美女啊。这些人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们现在寄以厚望的少年主帅可是这个美女的手下败将。
不过此时正是危机的时刻,哪有那么空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这几十人立即便朝岳麟禹两人靠拢过去。这个局部战场情势立变,现在再想要杀了这个年轻主帅已经几无可能了。
京极秀满在战场的后方紧紧盯着战场的一举一动,见岳麟禹在乱军之中来回冲杀不由得眉头紧蹙。他知道有这么一个麻烦存在,那自己要赢得这场战役恐怕不容易。他原想让弓箭手用乱箭解决掉这个麻烦,但是己方的人是对方的四倍,在这样的乱军之中恐怕岳麟禹没被射死,己方的士卒可能伤亡更多。
正当他拿捏不定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物见番头身上插着几枚箭矢,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京极秀满见此情景心中大事不好,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后面……后面……出现……出现……一支骑马队,大概……大概有两百多人……正朝……正朝这里进发。”那个斥候断断续续,好不容易才把这句话说完。
京极秀满一听这话,顿时惊得跌下马来。他根本不顾自己如此惊慌失措的举止会有什么影响,一把抓住那名斥候道:“再说一遍,你说有两百多人的骑马队正朝这边进发,都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这个……见他们的背上……背上的指物……是一些……一些汉字。只是太过……太过……紧急……没看清……没看清是什么字。”那斥候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大跳,原本断断续续的话此时更是支离破碎,不是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是什么意思。
不过京极秀满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追问道:“是不是‘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斥候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回答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京极秀满一把把斥候甩在地上赶紧朝斥候指的方向奔了几步,果然已经见到斥候所报告的骑兵部队已经冲了上来,尘土飞扬之间果然隐约见到了那些骑兵背后四如真言的指物。
这下京极秀满顿觉天旋地转,双脚一软几欲跌倒,好在身边还有一些近侍抢过来赶紧扶住他。那些侍从只听得他们这位主帅口中喃喃道:“细川持元这小子居然用这些人拖住我,这些马廻众才是杀招啊。物见为什么没有回报我!”
不过敌人已经近在眼前了,也容不得他这么自责了,京极秀满就这么瘫软了片刻之后猛地按着那些近侍的手站了起来。这一撑很是措手不及,那些侍从被他推得倒下了不少。而京极秀满似乎并不关心这些,反而对他们大吼道:“赶快吹号,所有还没有参加对战的人随我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