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柄折扇上绘着并不是细川家的历来使用的松笠菱纹,而是五七桐。桐纹本是天皇皇室的家纹,天皇曾经将五七桐赐给足利将军家,而后来将军将又将绘制这桐纹的军配折扇赐给了细川赖之,后来便成为细川家家督指挥军队的军配。也算是一件家督的信物。
尼子持久并不接过折扇,反而对细川满元道:“主公尽快到香西资成军中,以此军配尽快进驻本営弹压士卒,千万不能让香西资成抢先调动军队。”
可当他刚说完忽然一拍额头道,“抱歉,主公现在已经受伤,如果急速赶路可能于身体不利,不如让少主先持这军配去,主公随后跟进如何?”
细川满元知道现在是争抢时间的时候,自己的身体确实不能急于赶路,便将军配交于岳麟禹让他先去,岳麟禹答应了一声,便接过军配。于是岳麟禹带走尼子持久和藤原教广两部人马,留下其他三部人马保护着细川满元慢慢跟上。
岳麟禹催动白蹄乌撒开四蹄往前飞奔,这白蹄乌背上坐着两人却还是神骏不已,只半个时辰后便来到直奉众驻扎在摄津的大营。
当他来到直奉众大军前时果然见到大军内正有士卒不断地来回跑动,大军似在频繁调动。这个时候直奉众中离岳麟禹最近的一个足轻队长见有一彪骑兵驶近,而其指物甚是奇特,便赶紧让前军戒备,接着便大声问道:“此处是细川军重地,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岳麟禹在离大军五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用内力大声将自己身份告诉他。那个队长虽然年纪较长,但此前并没有跟随岳麟禹参加过茨木城之战以及随后的木津川之战,因此并不认识岳麟禹。此时听对方说完之后并不相信,只是斜眼望着岳麟禹。
岳麟禹掏出那柄军配“啪”地将折扇展开高举过顶,厉声道:“这是细川家家督的军配,我受家督细川满元的命令要见香西资成。快让开。”
那个队长虽不认识岳麟禹,但对家督军配却是熟识。细看之下见确实是那件独一无二的家督军配,于是便下令士卒让开一条道。接下来岳麟禹便凭着自己细川持元的身份以及手中这柄军配,带着那一百多骑直冲入大军本営。
岳麟禹本来想直接冲入其中斩杀香西资成的,但是一路上尼子持久告诫他千万要慎重,一旦擅自阵中斩杀主将说不定对于细川家绝对不是好事。
因此岳麟禹刚进入本営之后立即将马勒住。由于是急停那马嘶鸣了一声,直立了起来。紧接着尼子持久,藤原教广各自带着八人紧跟着来到本営中。
所谓的本営其实就是军队的指挥部,如果驻扎地周围有寺院等建筑设施的话,就会临时征用这些建筑设施作为本営,但如果是在野外,则会将一块空地用帷幕围起来作为本営。
本営中会根据不同情况有时会有一张很长的矮桌,桌子的朝里的那头则会安排总大将的座位,两边则安排各个军队部将或者侍大将的座位。当岳麟禹来到本営之后,果然见香西资成正坐在侍大将的座位上带领着一干将领商议事情。
香西资成此前不久便已经得到密报说细川满国设伏失败,细川满元已经被岳麟禹的马廻众救走。他万没想到如此安排周密的计划最后还是失败了,于是他便想依靠自己最后的力量替细川满国除掉此人。
不过这次大军的总大将是细川满元,他只不过是暂时代管直奉众而已。所以此时细川满元不在的话,如果要调动军队必须得到众家臣同意才可以。
于是香西资成立即召集众家臣商议准备出兵,而名义便是据情报有一股大内氏武士潜入山城国正在伏击细川满元。
就当岳麟禹冲进本営的时候他其实已经说服大部分家臣正准备下令。所以他看到岳麟禹闯进本営的时候不觉一惊。
众家臣见是岳麟禹便同时行了一个军礼,岳麟禹翻身下马也向众家臣还了一个军礼。
还未等香西资成和岳麟禹两人开始对峙,一边的奈良元明已经大声道:“少主,刚才资成殿下说主公在路上遇到大内家武士埋伏,不知道现在主公怎么样了?”奈良元明与岳麟禹算是故交,此时又见他手中拿着家督的军配于是抢先出言询问。
“我此来正为此事,细川满国勾结大内氏伏击父亲,妄图篡位。现在叛军已经被歼灭,细川满国也已经逃亡。父亲正在往这里赶来。请大家放心。”岳麟禹大声道。
香西资成冷笑道:“是吗?我得到的报告是叛军有二百多人,主公只有三十人。这么悬殊的兵力怎么可能将叛军歼灭。”说到这里他忽然作恍然大悟状又道,“该不会这些叛军是你引来的,杀了主公之后又抢得家督的军配,又来这里想要挟持细川家投靠大内义弘。”
说完便仰天放声大哭道,“主公,想不到你的这个逆子居然弑父附逆,其心如此歹毒。”
岳麟禹见他这套动作做得极其熟练不觉哑然失笑道:“资成殿下想不到你颠倒黑白的能力这么强,都快赶上安富盛衡了。”
说着他从手下手中接过一个包袱样的物事,那外面包裹的布上面已经有一大块血污。岳麟禹一把扔在了地上。那物事掉在地上滚了几滚,包裹在外面的布便散落开来,从中滚出一颗首级。这颗首级上并没有头发就像一个大西瓜一样。
众人上前细看之下顿时惊呆了,这颗首级正是已经被罚隐居的安富盛衡。
就听得岳麟禹朗声道:“细川满国伙同安富盛衡谋反,现在从犯已经伏诛,主犯在逃。资成殿下,你是细川满国的师父,按理你也可能是叛乱参与者,父亲念你当时不在场,又是细川家三代老臣,只是让你去茨木城暂住一段时间。可好?”
就在那颗首级滚出来的那一刻,香西资成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等岳麟禹说完他冷冷道:“盛衡殿下已经在赞岐隐居没什么侍从保护,少主你刚从四国回来,谁知道是不是你临走之前谋杀了盛衡殿下。”
说着大声道,“诸位,细川持元伏击弑杀主公,肆意杀害已经隐居的老臣,还栽赃满国殿下。如此卑劣的行径大家还不将他拿下。”
那些家臣中有些是和香西资成交往不浅的,此时又不明缘由,纷纷拔出刀来指向岳麟禹。岳麟禹看着这一柄柄白森森的刀指着自己仍然保持着原来的镇静。
他将手上的军配慢慢合拢,缓缓地走向香西资成冷笑地道:“资成殿下,我听父亲说起你的时候一直认为你只是一个勇猛的武士,哪知道你不仅勇武,头脑还十分灵便。事到如今还想要颠倒是非杀了我?你真的当细川家的家臣们都是你的傀儡么?”说着他的瞳孔微缩,闪出两道寒芒。香西资成和这道寒芒对望之下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岳麟禹又用同样的目光扫向了那些已经拔刀在手的家臣,那些家臣们也几乎都心生惧意,刀尖也在微微颤抖。岳麟禹用一种很平稳的声音冷冷道:“你们如果真的也想叛乱的话,大可以砍过来。”说完再也不看他们一眼,转身朝着本营中总大将坐的那张座位走去。
现场除了马匹偶尔发出的声音几乎是鸦雀无声,众人看着岳麟禹缓缓地朝座位走去,而将背部留给众家臣们,当然也包括香西资成。
此时的香西资成已经被岳麟禹的气势所震慑,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大声道:“你这个逆贼,杀了主公之后还这么嚣张,居然还想占据总大将之位。你们还不将其斩杀?”最后那句是对着身边家臣所说。而那些人此时正拔刀在手恶狠狠地瞪视着岳麟禹。
其中有三四个是香西资成的死党,此时听得他的这道命令立即便挺刀朝岳麟禹看来。众人见岳麟禹应该听到了到这命令,但却没有任何反应,仍然按照原来的节奏朝着那张座位走去,根本没有想抵抗的意思,而像奈良元明这些和岳麟禹有些交情的人已经出言提醒了。
也就在此时只听得嗖嗖几声,那三四个家臣几乎同时向前扑跌倒地,有两个还在地上抽动两下便悄无声息。众家臣仔细看时只见那些家臣的背心上正插着一根箭矢,而且箭矢力量太大只留下箭矢尾部的羽毛留在身体外面。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回头果然看见那些马廻众有几人手上正拿着一只弓弩,弓弩的弦还在那边微微抖动。而岳麟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脚步还是按照原来的速度走着,似乎根本不知道身后所发生的事情。
这下就连香西资成也惊呆了,这种气势之下他现在就算再想有何命令也已经没有人听她的了。果然剩下的那些原本已经抽出刀来的那些家臣此时纷纷回刀入鞘,呆呆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