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
“少爷!你在哪里啊!”
左家宅院的后花园中,二十来个丫鬟仆役正散落在后花园中各处一边呼喊一边竭力寻找,呼声急切惶急,即便额头冒汗气喘吁吁也不敢稍有懈怠!
然而搜寻良久,一众丫鬟仆役也没能从这占地极广的后花园中找到他们口中的少爷,一个个的不由愈发焦急。
此时,在一棵枝叶茂密无间的大树上,左桐坤正仰躺在的一处恰能容他舒适存身又能遮蔽他身形的枝丫上,饶有兴趣的捧着一本书,看一页便撕扯一页放在一旁,一副顽童模样。
而细看之下,这本被他撕扯的不像样子的书籍封皮上,写着三个端正的大字:博物志。
“已经三年了,总算到了能读书的年龄了……”
听着远远传来的呼喊声,左桐坤心中喟叹一声,便继续若无其事的看书。
寒来暑往,春秋往复,左桐坤降生已有三个年头,因时常服食父亲炼制的丹药,他虽年纪不大,可身体却远比一般人强壮。
也正是因此,左桐坤在奔跑攀爬方面自然也比常人强上许多。再加上他身体幼小,若有意主动隐藏的话,常人实是难以发觉。
至于他手中的《博物志》,则是他在左寒柏书房中找到的一本书,上面记载了不少车迟国附近山川地理和历史传记,算是车迟国内的一本通俗读物。
左桐坤考虑到自己年幼不能出门,只能通过这类书籍了解这方世界,见到哪能放过,自是该好好研究一下。
好在西游世界内的语言与自己原先的世界相差不大,文字颇有几分相似,再有左寒柏与左李氏见他聪慧,于是很早就指点他认字,读起来自是全无障碍。
至于为何要一边看一边撕,完全是因为他某一次跑进后花园中时,发觉不论怎么躲藏,父母都能极为精准迅速的找到他,仿佛就在他身后盯着他似得。
惊诧之下,再联想父母玄之又玄的本事,左桐坤出于谨慎,便在无人时也扮作稚童的模样,免得被他们发觉自身的异常,以免被人当做妖孽惹来麻烦。
然而悠然读书的时光很快就被迫中断,因为在他身下不远处,一个小丫鬟因为久久寻不到他,忽地仰脖大哭起来,活似丢了什么心爱的至宝一般。
摇摇头停下看书的左桐坤顺着哭声看去,很快就找到了哭喊的丫鬟,心中倍感无奈。
那是一个六七岁大小的稚龄丫鬟,原本水嫩白皙的脸庞因着大哭而涨得通红,一身粉衫也灰扑扑的,显是曾跌倒过。
被那丫鬟哭的心软的左桐坤暗叹一声,无奈收起仅剩几页完好的《博物志》,悄悄窜下树去。
其实若不理会那丫鬟继续看书,左桐坤也能做到。
不过左寒柏夫妇对他宠爱非常,上一个在他饮食上疏漏了的丫鬟不知被打发去了哪里,据说自那之后就再没在左家中出现过。
只见落地后的左桐坤蹑手蹑脚的绕到那丫鬟左近,趁着她没发现自己笑嘻嘻的跳到她身前,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一下那丫鬟的鼻子:
“没羞没羞!夏荷姐姐哭鼻子!”
嚷了一声后,左桐坤咯咯一笑,便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那被左桐坤叫做夏荷的丫鬟吓了一跳,见是左桐坤现身,也顾不得其他,止了哭泣嘴里喊着“少爷慢点”,急匆匆追着左桐坤去了。
而后花园中其他的丫鬟仆役听得两人的动静,心中顿时一宽,纷纷追着左桐坤去了。
走在前头的左桐坤扫了一眼后面的一大群尾巴,心中很是不耐,脚下步子愈发快了。
兜兜转转乱窜片刻,他来到左寒柏书房,见里面没人便钻了进去。
跟在他身后的丫鬟仆役见状,却是没得着允许不敢随意进去,便站在门口候着。
年龄最小的夏荷同样站在门前,有心跟着左桐坤却同样不敢往里面走一步,只能咬咬牙贴着门朝里看,不让左桐坤离开自己的视线。
料到其他人不敢贸然跟进来的左桐坤心头一松,将破烂不堪的《博物志》丢在地上,攀上椅子站定,拿起桌上的毛笔,随手扯过一张纸,就着砚台中尚未干透的墨汁胡乱涂画起来。
夏荷见状一惊,害怕左桐坤弄乱了书房,发现少爷只是拿笔在纸上戳戳画画,并未做什么撕书折笔之类的事情,便稍稍安下心来,由得他乱画。
眨眼功夫,左桐坤就画了一叠纸,然后一把抓起跳下椅子,兴冲冲的出了书房。
片刻后跑进左李氏居所的左桐坤挥着手中的纸张,兴高采烈的呼喊道:“娘亲,看!看我画的爹爹!”
安坐屋内的左李氏正自饮茶,见儿子拿着一叠纸冲了进来,宠溺的笑道:“我的坤儿会作画了?”
说着,眉开眼笑的左李氏便低头看去,却见左桐坤手中纸张上画着几个头圆肚圆手脚短促的小人,有大有小五官凌乱,不由笑道:“坤儿,哪个是你爹爹呀?”
“这个!”左桐坤指着一个身形古怪手脚歪曲的人形,然后又指指旁边一个周正了许多的小人说道:“这个是我!”
“那你和爹爹在做什么呀?”左李氏笑呵呵的问。
“是爹爹在教坤儿识字!”左桐坤手舞足蹈的一个个指着那些被他用毛笔戳出来的黑点:“这些都是字!这是人字,这是丹字……”
看着儿子煞有介事指着那些黑点的模样,左李氏乐不可支,不过旋即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忽地问道:“坤儿,你这画上怎的没有娘亲?”
左桐坤闻言眨巴眨巴那双晶莹剔透宛若黑宝石般的眼睛,纯善自然的看着左李氏认真道:“娘亲长得美,我画不好。”
话音刚落,左李氏顿觉心中暖流涌动,眉开眼笑间一双杏目弯成了月牙模样,越看儿子越是欢喜。
同在屋内的丫鬟们也各自微笑,心想少爷颇具童真童趣又会说话,着实讨人喜欢。
而为了维持人设的左桐坤依旧扮作孩童模样,好奇的打量了几眼屋内众人,也咧开小嘴笑了起来。
“小小年纪就油嘴滑舌,也不知羞!”
左李氏笑了片刻,收敛神色伸出玉指,轻轻地在左桐坤额头点了一下:“今天你三叔送来几个蜜瓜,就在里屋,你自吃去。”
说罢,左李氏眉开眼笑的将儿子画作拿在手中观瞧,准备待左寒柏回来后再拿出来给他看看。
见目的达到,左桐坤便兴冲冲的跑到里屋,叫形影不离的夏荷将蜜瓜剖开,然后先将一瓣端到了左李氏面前,待母亲开心的接过,自己这才端起一瓣吃的汁水横流。
不一会,半颗蜜瓜下肚,左桐坤抹了抹嘴就回自己房间歇着去了。
仆役们也知道自家少爷从小就省心,全不似族内其他孩童顽劣,便留下几人静静在外面候着,只等少爷需要时再进去伺候。
另一边,左李氏则一边饮茶一边看着儿子的“画作”,不时低笑一声。
黄昏时分,左寒柏归来,一进家门就见妻子笑呵呵的打量这几张纸,显然心情极好。
左寒柏细看两眼,见喜不自抑的妻子捧着的却是几张涂鸦,不由好奇问道:“娘子这般开怀,可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且看你儿子的画作。”左李氏将儿子的画作递给丈夫,又把今天的事情一一说了。
而未及说完,左寒柏已是满面笑意的看着手里的几幅涂鸦,爱不释手道:“坤儿自小聪慧,又是个不爱胡闹的性子,族里少有比得上的。
“即便少数几人比坤儿沉稳,年龄又大了许多,各家都羡慕你我,说坤儿占了咱们左家八成的灵慧。”
见丈夫心情甚好,左李氏笑吟吟的给他斟了杯茶,得意道:“那是自然!坤儿自小就懂事安分,又是个机灵的,讨人欢喜的很,寻常孩童哪里及得上!”
“你这当娘的,夸起自家孩子来倒是不嘴软!”见妻子得意,左寒柏打趣一声后正色道:“不过娘子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或许该让坤儿接触家学了。”
左李氏闻言略一思忖,点了点头,只是担心孩子年小:“族里的孩童都是五岁开蒙,便是再聪慧些的也不会低过四岁。坤儿如今只得三岁,会不会早了些?”
“这却好办,让坤儿去族里学堂待上几天。”左寒柏思忖道:“他若喜欢,我便亲自给他开蒙。若是坐不住,便晚些也没什么所谓。
“只不过,需着一个与坤儿相熟的与他同去,也好照料一二。”
“既是族学,便不可轻忽。”见丈夫已然想好,左李氏沉吟道:“让夏荷去吧,这妮子年岁虽不大,却是照料惯了坤儿,又是个懂事的,你我都放心些。”
闻言,左寒柏点头称善,然后便又捧着那几幅涂鸦笑呵呵的观瞧。
次日一早,得了嘱托的夏荷早早的准备好,引着左桐坤往族内学堂去,又担心左桐坤不乐意,便声称带他去一个好玩的去处。
然而六七岁的小丫鬟哪里蒙的住自家少爷,左桐坤一看她的架势,就知道他长久维持的潜移默化式提醒起了效果。只是夏荷这傻丫头怕他不爱读书,便想着法的哄着他去。
于是乎,左桐坤一边兴冲冲的随着夏荷走,一边心中念叨:这傻丫头,当我是稚龄娃娃吗?不对,我还真是稚龄娃娃……
行走了两盏茶的功夫,两人到了学堂,走进一看,见里面已有十来个五六岁的孩童各自坐在一张书桌边,叽叽喳喳说闹不休。
而待他们看到左桐坤与夏荷进来,竟全都不再言语,纷纷拿眼瞧着两人,目光之中满是好奇。
面对一众孩童的注视,左桐坤两世为人自是淡然自若,反倒是夏荷略显局促,心中紧张起来。
不过她很快想起左李氏贴身女使的叮嘱,定下神来引着左桐坤选了张无人的书桌坐下。
可夏荷刚刚替左桐坤将纸笔摆好,就有一个六七岁的男童来到左桐坤面前。
这男童比左桐坤高出一个头,身形圆润五官紧凑,一笑起来颇具喜感,只是眼睛滴溜溜直转,显得很是机灵。
左桐坤略一扫量这名比自己大两岁的男童,顿时认出这是自己三叔家中独子,也就是自己的堂兄左屹川。
只见左屹川看了夏荷一眼,然后拿出几块果干放在左桐坤桌上,目光灼灼的说道:“桐坤弟弟,你坐在这里听不真切,我的位置让给你吧。
“一会先生会讲故事,我那个位置离先生近,听得可清楚了。”
话音刚落,左桐坤眼睛顿时一亮:这个左屹川,不简单啊!
毕竟以一个五的孩童,能想到一手实惠一手画大饼的利诱手段来达到目的,即便有些稚嫩,可也实属难得。
想到这里,左桐坤兴趣大作道:“好啊好啊!谢谢屹川哥哥!”
见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左屹川顿时喜笑颜开,拉着他来到最前排的一个书桌道:“就是这里了。”
夏荷年龄大一些,知晓左屹川此举定有蹊跷,可是碍于身份却是不好插嘴,只能收敛了东西跟着来到前排重新铺开,侍立一旁。
待左桐坤坐定,左屹川笑嘻嘻的收拾了自己的书笔,走向后方书桌前又对左桐坤补充道:“桐坤弟弟,先生讲的故事或许不合你的胃口。
“不过,你要是能坚持听完,你爹娘定会夸奖你的,保不齐还会给你买好吃的!”
“真的吗!”左桐坤文言对他感兴趣更浓,这小子竟还能哄骗自己乖乖听讲,就故作兴奋地问道:“屹川哥哥怎么知道?”
“当然是真的!”左屹川得意笑笑,毕竟在他看来,无论是谁,只要能安安静静的听一堂课,回了家中定会被父母夸奖!
说罢,他眼珠一转,试探道:“桐坤弟弟,若是被我说中了,你就把你爹娘奖励你的东西分我一些,如何?”
这就开始回收投资利润了?
有手段啊!
想到这里,左桐坤爽快答应下来。
而左屹川则兴高采烈的坐到最后排,也不例会旁人目光,开始自顾自的鼓捣起来,却不知再鼓捣什么。